第95章
他淌了滿臉的淚,攥著一點越辭衣物,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有最后一絲一點的不甘心,平日最漂亮的瞳孔濕亮地睜大,被淚意洗濯過一遍又一遍: “為什么要傷害我身邊的人呢,每一個,每一個都要離我而去,是我做錯了什么嗎?” 越辭抱住懷里柔軟的身體,道:“不是你的錯,沒有人說?是你的錯?!?/br> 薛應挽頭垂得很低很低,鬢發散亂,臉色慘白,他跪在地上,額頭抵著越辭胸膛,身體不斷發抖。 “我好累,”薛應挽神色狼狽,訥訥地自言自語,“我真的好累啊?!?/br> 越辭自然地伸手要去抱薛應挽,這些時日甚至已?經成了一個二?人間無需言說?的習慣,薛應挽總需要一個人依靠,于是他可以攬過腰,攬過肩頭去輕輕安撫,享受一點懷間溫軟。 唯獨今天推開了。 越辭撫開他一點額邊發,視線溫和,像個十?分盡責的道侶:“怎么了?” “我不想?繼續這樣裝下去了,”薛應挽沒有抬頭,聲音虛弱,也很低,“你早就知道,會又這樣的結果吧?” 越辭表情有一瞬間僵硬,隨后不容拒絕地從前方抱住了這具顫抖的身體:“什么意思?” 薛應挽很費勁地,才能保持自己的呼吸,他發現自己已?經推不動越辭了,被以一種無可反抗的方式困在原地,像從一開始,就沒有讓他離開的可能性?。 薛應挽實?在太?累了,于是他放棄了,整個人平靜得有些恐怖。 “從什么時候就計劃好的?在長溪,還是朝華宗?” “帶我來?潯城,看著我一點點因為百姓流離而難過,因為身邊人離去而難過,讓我親見煉獄,嘗過百般苦楚,斷絕我最后一絲希望,要我心甘情愿,要我去救下他們,救下我恨的人,救下殺了我親近之人的人……” 薛應挽的頭發落在頰前,很亂,很濕,若非不間斷往下滴落的淚水,倒像是個生了癔癥的瘋子在平和地講出說?些胡言亂語。 越辭也好似聽不懂,話語冠冕堂皇:“我為什么要這樣呢,這對?我也沒有什么好處?!?/br> 薛應挽看著他,不知是笑還是哭,攥著那點衣物的指尖發白,脊背佝僂,失去力氣一般,整個人要低到雪中?。 他很艱難地,仰起頭,掀起一點眼皮,目光落在大雪飄落之外。 那是越辭的頭頂,約莫三、四寸高度,一塊浮起的,似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的淺黃色卷軸。 從他離開朝華宗后,越辭到長溪時,它就出現了。 卷軸永遠半開,永遠都在越辭的頭頂,一行黑色的小字像是用一種奇特方式刻印在其上一般,不會因為變化距離而扭曲模糊,不會被任何事物遮掩,獨立在世界之外。 薛應挽在上面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任務要求: 【說?服好感度最高npc主動舍身祭劍】 【薛應挽(祭劍0/1)】 第39章 一周目完(下) 薛應挽看?著越辭腦袋上那行永遠不會變化的字眼, 無故泛起一股惡心。 初時不明其意,給?了越辭一次又一次的機會,而后身入動亂, 才明白其中祭劍二字,究竟指的是什么。 甚至很長一段時間, 薛應挽都想過要?去信任枕邊人。 直到見識過越辭表面平靜下的險惡與兇狠,才明白, 自己到底愛上了一個怎樣的畜牲。 可惜一切都太晚了。 時隔數月,重新回到生?活百年的朝華宗。說不思念是假的, 可當真正再見, 卻也只剩下一點難以嚴明的哀傷。 昔日盛景, 金磚碧瓦,早就化為了一片斷壁殘垣, 與師長, 師兄弟曾每日走過的路,如今碎石堆積,再不能如初。 薛應挽沒有去主峰,沒有去相忘峰, 也沒有去看?一眼那日典禮的重霄峰, 只是徑直隨著越辭到了縱曦洞。這處本就是朝華山聚集靈脈一處,洞內有常年熔燒的巖漿,薛應挽也是第一次來此處, 光是入洞, 便已覺炙熱非常,仿若置身火爐, 連視野都被燒灼得?發燙。 于薛應挽而言,越辭身上總是有很多謎團, 就連他這個人,都如同?一個謎般存在。比如他一直想不明白,為什么越辭好像沒怎么修煉,就能輕松到元嬰后期,學會御劍之法?,又或者隨身有許許多多的法?寶丹藥,還?有不知從哪得?來的,這把?神器的鍛造之法?。 不過,也都不重要?了。 越辭牽著他的手,一步步往洞內深處而去,好像兩?人只是結伴來此觀覽一般親密,越是深處,薛應挽便越發神思渾噩,好像迷迷糊糊之間,想到了很多很多事。 也許是失落,也許是后悔,更多的,大概就是遺憾。 他這一趟來得?太過匆忙,結果什么也沒做好,沒遇見過幾個人,卻好像總是讓靠近自己的人不得?善終。 最早的記憶,是在那個殘破,荒僻的小村莊里,那是他出生?的地?方,最后離開,也只剩下了他一個人。 戚長昀從滿地?尸骸的狼藉中將他帶回朝華宗,臨別前,薛應挽曾回頭望去一眼,這幾年村民們的指責猶在耳側,大火焚天?,死狀也歷歷在目。 他們說:“你是災星,你不得?好死——” 戚長昀對他說:“不要?回頭,不要?去看??!?/br> 薛應挽真的沒有再回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