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現在,不是裸體,不是擺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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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她是要去查資料的。 國家圖書館檔案區,每周叁才對外開放老舊期刊文獻,氣味永遠潮濕,像紙張從來沒干過。 她排完號,在地下一層穿過長廊時,看見右側一面玻璃門虛掩,門上貼著一張白紙: ? gement de salle : expo temporaire déplacée ici ? (臨時展覽改到此處) 她原本沒打算進去。 但一張圖像掛在門口,吸住了她。 一張女人的背影,黑白照片,光線從脊柱裂開,像水洗過后留下的一道咸痕。 肩胛松垮,皮膚上有一塊微不可查的瘀斑,像一段被忘記的對話。 她推門走了進去。 展廳很小,大概二十來張照片,墻體不刷白,而是裸露的灰泥,水管橫穿天花板,燈光不均勻地撒在畫面上。 地面是粗糙的水泥地,像一間未完工的暗房。 每張作品都用夾子直接釘在墻上,沒有框,沒有保護玻璃。 照片紙發黃,部分邊角卷起,紙面上甚至可見指紋與水跡。 這些照片,不是展覽品,更像在被“偷看”。 她停在一張標題為《février, chambre 6》的作品前。畫面是一只手,搭在窗邊,窗外霧氣濃重,玻璃上寫著幾行倒影文字,看不真切。 手的姿態極其松弛,像剛松開什么又不想重新握住。 “你看得出那行字是什么?”一個聲音在她身后響起。 她回頭。 是個身材高瘦的男人,長發扎著半截,黑T恤,袖口卷了一圈,脖子邊露出一道淺淺的疤。 他的五官略帶亞洲輪廓,皮膚偏白,眼神沉靜得像光沒照進去。 他說話時不帶笑,語氣平得像是在講一場曝光實驗的參數。 “是干寫上去的?!彼f,“你拍的時候還沒擦掉?!?/br> 他點點頭:“我沒擦,是她自己寫的。拍完那天,她離開了?!?/br> 然后他頓了頓:“我只是保存它?!?/br> “你是作者?” “嗯?!?/br> 他側頭看那張照片,說,“Li Meng?!?/br> “你是今天第一個走進來的人?!?/br> 她點點頭,沒報自己名字,只問了一句:“你在拍什么?” “那些不會說話、但不想被忘掉的東西?!?/br> 她盯著照片上的手,想了一秒,說:“你拍得像她已經死了?!?/br> 他輕輕一笑,沒有否認,也沒有補充。 “你在哪學的攝影?” “八大?!?/br> 他說話速度不快,卻像每句話都修剪過,留白極少。 “展覽主題是?” “私密空間與性別凝視,從暗房到觀看者?!?/br> 這次輪到她輕輕笑了一下。 “那你是用相機看身體,還是用身體看相機?” 他沒笑,只說:“我用相機看欲望的邊緣?!?/br> 她挑了挑眉。他抬頭看她,眼神安靜,卻沒有退避。 “你愿意,我可以拍你?!?/br> 他說,“不現在。不是裸體。不是擺拍?!?/br> 她沒回應,只問:“你覺得我會被拍下什么?” 他沒回答。只是低頭,從側包里拿出一張小卡片遞給她。 黑白印刷,邊緣有點磨,像在口袋里放久了。 卡片正面寫著一行字: ? Le silence, c’est aussi un cadre. ? (沉默,也是一種構圖。) 背后印著Instagram賬號、郵箱、和一句注釋: “35mm argentique – pas de retouche” (35毫米膠片,無后期。) 她收下卡片,沒有表態。 只是抬眼,看向另一幅照片:一個人影,跪坐在床邊,背對鏡頭,頭發貼在背上,全身模糊,只手指清晰地搭在膝蓋上。 “我今天是來找十九世紀性別諷刺漫畫的?!?/br> 他點點頭:“那你已經找到了活著的版本?!?/br> 她沒說再見,只是朝出口走去。 走廊盡頭,燈光變亮。 她走出展廳那一刻,有一種錯覺: 像剛剛從別人的底片上退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