球狀閃電:停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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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以后餐具送達,兩對情侶先后到了。 姚艷妮穿著一件潮牌棒球外套,上來就給我了個巨大到夸張的擁抱,硬朗的皮革帶來風塵仆仆的氣息,“王大影帝,久仰大名?!备稙轶迍t直接進門,把一箱東西放到餐桌上,我問他是什么,“酒杯——”他一邊換鞋一邊說:“我估計你這兒不夠?!?/br> 真可謂是雪中送炭。我拆開箱子,看到八只酒杯,心生感激。 相比他們,聞念池和姬成渝要客氣得多,進門以后規規矩矩地換鞋、換衣服、倒酒水。 姬成渝自我介紹說是所會計師事務所的金融分析師,她今天齊肩發微卷,穿著簡練,戴一眼看得出品牌的手環和鎖骨鏈,是那種三言兩語間就讓人看出能拿得定場面的類型。她也是唯一一個臨時上門還帶正經伴手禮的,一瓶紅酒,瑪歌的赤霞珠,作為朋友之間的見面禮其實有些過了,我接過,遞給隋唐,“謝謝,我倆以前為這求了我哥好久呢?!?/br> 姬成渝好奇地看向我和隋唐,“你們是……”“一塊長大的發小?!蔽铱聪蛩逄?,他溫和地笑:“十一歲起?!?/br> 姬成渝彎起眼睛,“真好——喜歡就好?!?/br> 付為筠撕開紙箱拎出一只酒杯,陰陽怪氣,“所以這些你是不喜歡了?”我扔去一個滾,同時姬成渝瞥了一眼被付為筠丟在地上的包裝盒,笑道:“Waterford的無鉛水晶杯——誰還不識貨呢?付導從哪里這么快就搞到的,是隔壁商場開新專柜了嗎?” 付為筠挑眉,沒應聲。 來客眾多,不大的客廳擁擠起來,自然而然地,人人看過的《通天》成為熱場話題。 付為筠沒坐,拿濕巾紙擦手,忿忿地說《通天》是他拍過最恨的流水線,從頭到尾各路人馬搶著塞錢,動不動就要被江恩拉去講ppt,連主角用什么發膠、左利手還是右利手都要論證合理性。聞念池笑著接話:“但是對我們演員來說,《通天》倒是拍得很輕松,對吧飖哥?”我頻頻贊同,“終于不是草臺班子、可以任付導隨時改設定了?!贝蠹倚ψ饕粓F。 付為筠不屑地說“你們這幫懶鬼”。 我起先還擔心圈內人多,姬成渝會不自在,現在看來是我多慮,只見她如魚得水,三言兩語就跟姚艷妮活絡了起來,兩人都喜歡旅游和極限挑戰——跳傘、翼裝、馬拉松,令人望洋興嘆。付為筠倚在餐廳墻邊冷眼旁觀,看到兩個女人眉飛色舞交換攻略時用肩頂了我一下,懶洋洋道:“如果聞念池喜歡這樣的女人,甘蜜永遠也不會做到?!?/br> “她又何必變成別人?!?/br> “有時我也會想,你和仇崢就是看著這類場面長大的吧?” “你什么意思?” “沒什么意思,”付為筠輕快地從墻面離開,附我耳邊留下一句,“就是想你?!?/br> ……嗯? 很微妙地,這句略顯過界的調情好似一道鉤子,只是勾出的不是癢意。 我就像被鬼上身了似的,拽住他胳膊又問了一遍“你什么意思”,以一種我自己都陌生的語氣,他的腳步頓住,沒有掙開,卻也沒有回頭。 “付為筠?!蔽覟槭裁匆眠@么嚴肅的語氣? 他隔了一個漫長的六秒才轉身,看著我半晌,嘴唇動了動又沉默,最后笑問了個無關痛癢的問題:“今天怎么想到見聞念池?” 我不耐煩地簡短帶過下午的事,他聽完也詫異,“所以他們一人給了一個版本,一個痛罵渣男,一個暗示女方是個歇斯底里的神經???”我點頭。他頓了頓,“還有呢?”“沒了。甘蜜狀態不太好?!薄澳銈冏隽??!薄案銢]關系?!?/br> 付為筠徹底沉默下來,轉身又要走。 “付為筠?!蔽以僖淮谓凶∷?,用一種我自己都不理解的警告口吻,“這些事都跟你沒有關系?!?/br> “那你呢?” “你說什么?” “你見了江恩魏童、見了甘蜜,又見了聞念池和姬成渝——”他一點點逼近我面前,眉眼壓得很重,尾音拖得很輕,“別告訴我你不知道我一直在找你?!?/br> 三秒,那雙漆黑的眼睛里有什么翻涌了一瞬又平息……不,不是平息,是壓抑。他在猶豫如何給我反應。 他為什么……會有如此復雜的心情? 我一直在找你? 不對勁……我的反應不對勁,他更不對勁——他既不是在江灘邊重逢時不要臉地宣傳《紙短情長》的付為筠,也不是在《月亮河》里一邊抽煙一邊故作深沉地感嘆“世界一片狼藉,情愛是糖衣”的付為筠。他……「1997,付為筠不是沒死么,你們為什么要又造出一個AI來跟我演戲?我是……又被你拉進了一個分支任務里?」 「親愛的玩家您好,很高興為您答疑解惑——并非如此,當前您仍處于HJ1997世界的主線流程中。請注意,HJ1997世界并非真實環境,為保障您的沉浸體驗,系統將根據您的任務進度,每日開服時同步更新攻略對象的相關信息。您可以理解為——隨著主線推進,您與攻略對象的互動將逐步趨近于真實世界中的相處模式?!?/br> 每日更新,逐步趨近…… 「也就是說,眼前這個人是知道我被坑到杜瓦利爾又回國以后的所有的事的付為筠?」我快速思考著,那么他剛才說“我一直在找你”的意思就是,王飖回國以后并沒有在江灘跟他重逢,現在才是真正的重逢——「所以真實世界的王飖真的從杜瓦利爾回來了?他沒有死?」 「十分抱歉,涉及高級劇情權限,玩家目前尚未解鎖?!?/br> ……好,很好,我深呼吸一口氣。 游戲繼續。 我擦好酒具、拎著兩瓶果汁到客廳時,姚艷妮正跟隋唐討論一些高級的問題,順耳一聽全都是些sm結尾的名詞,什么新物質主義、超結構主義之類的。她見我過來,好心地把話題扯回一點,“影視圈的趨勢啊,王飖,你覺得呢?”——還是令人暈頭轉向的話題,我如實說我這兩年不怎么看電影?!笆敲??”姚艷妮微微瞇起眼睛,矜持地抿了一口水。 “——那小成本的片子呢?”隋唐主動提問。我就勢坐下,分果汁。 姚艷妮說到這就來了興致,轉向隋唐道:“我想想,唔,比如這幾年火的那幾個不都是囚籠結構?監獄啊,醫院啊,還有小鎮、夢境之類,把幾個有深仇大恨的人丟進去,在封閉環境里破局。不過大多數人都是寫一堆鉤子圓不回去就是了,只能靠不斷死人來推進度,冤冤相報,最后落點在人性殘忍之類,”她嫌棄地撇嘴,“沒什么水平?!?/br> 隋唐點了點頭,“你是說因為缺乏破局的能力,所以把囚籠里的困境歸因為外部環境?” “差不多吧?!?/br> 隋唐認真地想了想,有個習慣性用手指支起太陽xue的小動作,“可我覺得外因的確很重要,極端化的殘忍也的確可以凸顯這一點。而且路徑重復本身也沒什么問題,很多好作品也是這樣,就比如……達利的‘圖像雙關’吧,他不就是一遍遍把偏執想象投射進現實空間,再用重復的母題制造誤導和多義性?依賴不是問題,關鍵是你怎么讓觀眾在熟悉的結構里踩進未知——嗯?小飖,怎么了?” 我倒果汁的動作十分僵硬,隱約覺得這些高級的廢話是1997編出來嘲諷我用的,眨了眨眼睛,“達利是誰?” “影帝,我以為你很有文化的——”姚艷妮接過玻璃杯,一言難盡地望著我,“這可不算專業內容,而是文化通識?!闭f完她拍拍隋唐的肩膀,“如果你也像我一樣整天看到同行和金主來回拉扯,結果抄來抄去都是同一套本子,你就也會看吐了的?!?/br> “我這不是不懂就問嘛,”我硬著頭皮說,轉過身問還在桌邊站著的付為筠,“付總,所以達利是誰?”這邊姚艷妮翻了翻手機,“對了,之前我托江恩找你和甘蜜——”付為筠正拿手機處理消息,頭也不抬,“這人誰?沒聽過?!?/br> 我看向姚艷妮,攤手,“二比二平?!?/br> 姚艷妮:“……” 隋唐彎起眼睛,模仿我的口吻說:“一百年一個畫超現實的老頭,胡子特別丑?!?/br> 我把果汁遞給他,也笑起來。 過了一會姚艷妮和姬成渝聊起圈內八卦,付為筠去陽臺接電話了,我在廚房外收拾新餐具。聞念池主動走過來要幫我,又遞來一摞未拆封的信,我看了他一眼,“多謝?!彼f沒事。 隨后隋唐過來,我正收拾垃圾得心煩,隨口說,看看,他們都在聊大人的話題,就咱倆坐小孩那桌。隋唐幫我擦完最后一口鍋,不由分說把鍋柄塞到我手里,把我朝廚房推去,“趕緊炒你的火鍋底料吧,記得開油煙?!?/br> “底料還要炒嗎?可我他媽根本不會炒底料——”我大呼小叫著,“渝姐,你名字里有這字,果然才是行家吧?”姬成渝聞言,順手拽上了姚艷妮到廚房來,可惜姚女士顯然跟我一樣是廚藝廢物,裝模作樣挑了幾個菜碟就站在門口裝死了。 我是局主,不得推脫,只得抹開亂七八糟的塑料袋切菜,過程堪稱篳路藍縷——“渝姐要姜嗎?”“蔥要不要?切多長?”“辣椒要干椒還是小米辣?要怎么切?”“水?沒有熱水——姚總——”姚艷妮當機立斷當起傳聲筒,一把拉開廚房門,“老付,我們需要燒一壺熱水——不用加東西,純熱水?!?/br> 門外頓時傳來付為筠猝不及防的一聲“???”——“他媽的水壺在哪?” 隨后這問題就像接力棒一樣一路傳開,很快,隋唐困擾的聲音也響起來:“燒水壺不在廚房里嗎?”最后還是聞念池對這房子的商品庫存有經驗,“我在臥室留下過一個,我去取?!蔽业亩蟼鱽砑С捎鍩o語的吐槽:“他要懶成什么樣子,還在臥室里煮開水?泡面都不愿意出門嗎?”不過話音很快就被吞沒在炒菜聲里——爆炒油煙四起,姬成渝的那件真絲坎肩徹底沒救,她悲痛地把鍋鏟遞給我,要去空氣洗,聞念池送熱水時幸災樂禍,倚著門框,“洗也毀了?!彪S即是我的一聲驚呼:“它是不是糊了——” 等到付為筠一把奪過鍋鏟試圖救場時,煙霧警報器響了。 我根本沒有時間檢查那些聞念池給我的信,因為整個房間充斥著可怕的警報尖鳴,更令人絕望的是,今天下午隋唐來剛安好的語音警報揚聲器也開始工作,一時間魔音穿耳,兩位女士忍無可忍,躲去書房避難。隋唐搬來梯子,我踩著它艱難地搞了一分鐘才把那個警報器摘下來——所有人都處于一種劫后余生的狀態,直到付為筠皺著眉端出鍋,“炒好了,你們開鍋吧?!迸c此同時,樓下門鈴響了,隋唐看了一眼手機,站起來,“他到樓下了,我去接一下吧?!?/br> 我分發著餐具,“他叫什么名字?” 隋唐腳步一頓,“陳楚念,是個工程師?!?/br> 而就是在這個當口,還不等我說什么,遠處的天空傳來一陣要將耳膜撕裂似的巨響,轟隆雷聲咆哮著,烈風猛然推開陽臺虛掩的門。我只覺眼前燈光劇烈地一閃,所有照明燈具一齊閃動了幾下又熄滅——停電了。 霎時間風雨撲面而來,一陣女聲“ 啊”的尖叫劃破寂靜,緊接著是聞念池冷靜的安撫聲音,“沒事,沒事的?!彼贿吪闹С捎宓暮蟊?,一邊打開手機手電,向我們解釋,“她從小就怕這個?!?/br> 怕……什么?閃電嗎? 空中閃過的第一道白光劈在極遠處,我原以為那只是普通閃電,直到第二道光慢慢浮現,懸在半空,像燃燒著的玻璃球,不偏不倚正對著陽臺大開的門。我忘記了錯開目光,只是看著它,而它也看著我。 三秒。 玻璃門“嗤”地發出一聲震顫,整個房間的燈泡再次忽明忽暗,又在一次拉扯中全部熄滅——下一刻,球狀閃電穿門而入,沒有一點聲響,滑入屋中半空。一根若有若無的藍色尾焰逶迤拖移,像枚未被解凍的眼球。 隋唐站起來,也打開手機手電,“我下去接人,順便問下物業備用電源吧?!蔽衣勓砸舱酒饋?,“我去問吧,跟你一起下去?!?/br> 可我不知道我們在他媽的說什么——我是說,那枚閃電明明赫然就在客廳的正中心——他們看不到嗎? 那他們有沒有也像我一樣……聽見那個問題? 雷電的哀鳴、風雨的喧囂以及聞念池、姚艷妮、姬成渝他們大呼小叫四處尋找備用蠟燭的聲音穿插在一起,拉長成一道險峻的長線,直到那顆閃電像火花一樣爆裂開來,我的耳旁再聽不見一絲一毫聲響,只見它繞著我慢慢旋轉,一圈又一圈,電流噼啪作響,掀起我的頭發,貼近我的胸口——是你變成了我,還是我就是你? 是你變成了我,還是……我就是你? 我不相信它能發出人類的聲音,可我就是聽見了,一行冷汗不講道理地流下,我抹了一把。我是說,它讓我顯得像個懦夫——你以為我會回應嗎?不,我不會回應……我絕不會回應。我的心狂跳著,隨手在身后桌子上抓到了什么,借手電的一點余亮我看清那是一封信,聞念池帶來的、來自杜瓦利爾的信。 我不知道為何我要在這時冒失地拆開那封信——因為球狀閃電喜歡閱讀。不,不…… 信紙慘白,空無一字。 咔嚓,咔嚓,我聽見鐘表走針轉動的聲音。它走得太快了,遠非以秒計——第一個小時,第二個小時,第三個小時…… 我的時間分崩離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