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戈禮微微一晃神,捧著木盒,被眼前的金發青年的笑容,莫名恍到了心口的思緒。 執政官對他說過,在回府邸的路上,就已經派人向宮廷匠人學會,確認過近來,是否有失蹤的成員。 而以執政官的最高權限,翻閱目錄冊的結果,發現了,最近唯一未曾出現的成員,是一名從偏遠地區,偶然招收的宮廷新任珠寶匠人。 據說,對方曾是孤苦無依的賣身學徒,因為心思細膩、技藝超然,才擺脫了那般受制于人的處境,得以憑著身份證明,前往宮廷受職。 如果方才,那馬車夫所言沒有差錯,那么這位訪客,是在那種危機的情況下,丟失了身份證明,于荒島上掙扎數日,才得以逃回的。 可是,眼前的金發青年,卻絲毫看不出神情上的狼狽—— 就仿佛那些關于海神降臨、人魚相救的傳聞,都是他得以如今面見執政官、甚至是與公爵交涉的手段。 就如同最初,青年以精湛的技藝,獲得了旅行經過的宮廷匠人的注目,從那座偏遠小城離開一樣。 戈禮捧著木盒的指尖,下意識地收緊,上前一步,垂眸壓低了聲音道:“您的領口需要壓在外袍下……我可以為您調整,請問先生允許嗎?” 曄愣住了一下,不知道對方腦補了些怎樣的場景,為何會表現得這么熱切。 不過,他到底是不太習慣,讓旁人為他服侍穿著。 似乎他天生,便不怎么愛與人肢體觸碰,無形中便有著一道墻,無論是和誰,都親近不起來。 唯一打破這面墻的,是他在穿越這個世界之前,試圖逃避的竹馬好友…… 扶曄感到心口莫名疼了一下,手忙腳亂似的,耳尖紅了起來。 走廊之上,金發的青年僵硬住,隨即閃避開男仆的目光,自己對著落地窗上的反光,整理好了禮服的領口。 府邸外的淡水河面之上,在看得到宅子落地窗的方向上,一朵小小的水花翻騰起,又歸于平靜。 黑色的晶石反光,動搖著,一閃而過。 曄跟隨男仆,來到一間府邸的會客廳。 一路之上,男仆沒再說過什么不合時宜的話語,只是面部表情更顯克制,似是若有所思。 不出曄的意料,在會客廳,曄沒有看到自己的三名同伴。 唯一等在那里的,只有站于房間陰影之下的灰發執政官。 “戈禮,你可以下去休息了?!?/br> 執政官雖是目光盯著金發青年,臉上神色看不分明,可出口的囑咐,卻是對著男仆說的。 曄繃緊了精神,沒再能分出目光,去看那位男仆的神情。 若不出他的所料,最初執政官給男仆的命令,大概只有將禮服遞上,候于門外這一條。 按理來說,對于一位從偏遠小城長大的平民,平日里,是不會有機會接觸這種服飾的。 普通人第一次在這樣的宅邸之中,穿繁復的禮服,若沒有男仆的幫助,露怯出錯是再正常不過的反應。 可就結果而言,男仆卻擅自違抗了命令,而曄也順水推舟,沒有將這一切掩飾下去,反而是自然地接受了這份幫助。 在如今這個境況下,一味順服與討好執政官,是不會有好下場的。 既然這根鋼絲,他如今已經走了上去,那么除了順利和公爵完成交涉、達成目的外,等著他的另一條岔道,就只有被當成抹黑海神教的異端,悄無聲息地處理掉。 要活下去,就必須證明自己的價值。 曄微微笑了,走到會客廳的中央,看著那幾張被準備好的平整羊皮紙,和嶄新的蘸水筆,低頭道:“是我拜托他,為我指導禮服的穿法的?!?/br> “執政官大人,重要的不是我是誰,而是我能為白海公國,帶來怎樣的利益吧?” “既然要考核我說的話是否屬實,那么還是請盡快開始,才不至于耽擱重要的時機?!?/br> 昏暗的羊絨掛毯之下,灰發男子面色沉郁,削瘦的肩膀筆挺,一雙眸子似乎盯著青年,想要從對方身上,剖出幾句真話來。 從一開始,他就覺得這個人會為白海公國帶來災禍。 可是對方所說,卻是句句是事實。 那三個野蠻人,很快就把所有的一切都吐露干凈了,他們幾人被劫匪綁架是真,被救上海島也是真,可只有事關人魚的部分,被那幾人的狂熱信仰,渲染成了天降奇跡的神使降臨,不知有幾分真偽。 卻唯獨,有這么一位自稱宮廷匠人的青年,鼓動了所有民眾與信徒的情緒,就連一貫淡漠克己的男仆戈禮,都靠向了對方那邊。 他不能信他。 若是連白海公國的執政官,都如此偏頗地靠向了感性、與狂熱宗教的那一側,那么那道城門,就再無力防守任何外敵了。 可……若鋼澤公國當真要出兵,而人魚族會站在他們這一邊呢? 灰發執政官深深地呼出一口氣,將身體陷入窗邊的單人沙發椅之中,望著窗外遠處的海平面,啞聲道: “將你所見所聞畫下,附帶描出當日,為你贖身的宮廷匠人的樣貌,一并帶去,和我去見公爵?!?/br> 曄坐在小書桌前,抽出那支蘸水筆,笑容無害道:“謝謝您的幫助,執政官大人?!?/br> 第16章 懷抱 白海公國的現任公爵,是在他十三歲之時,身為上任女公爵唯一存活的遠房表侄,在年邁的女公爵去世后,被趕鴨子上架推上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