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著迷 第50節
許織夏一哽,聲音堵在嗓子眼。 她屏息,泛酸的眼眶在聽見他聲音的剎那,簌簌落下淚水,她不敢說話,氣都不敢呼出一絲。 他在等著她回答,可她喘不上氣,擔心再多一秒,就要被他聽出哭聲,許織夏慌忙掛斷。 電話即刻回撥過來。 許織夏溺了水般,使勁吸氣吐氣,緩過些了,才及時接起。 怕他疑心,許織夏搶先開口:“剛剛不小心碰斷了,哥哥?!?/br> “嗓子怎么啞了?” 迫于他的敏銳,她只能撒謊:“才練完舞呢?!?/br> 對面靜兩秒后說:“有事要告訴哥哥?!?/br> “沒事?!痹S織夏泛紅著眼,勉強佯裝出輕松的笑:“我特別好?!?/br> 她隨著話音腦袋靠住墻,閉上眼,蒼白的臉頰留下兩道淚痕。 一針羞辱的毒素扎進皮rou,在她的體內瘋狂生長。 那天下午許織夏請了假,獨自在寢室把自己悶在被窩里,靈魂仿佛被剝離了身體,頭腦混亂,好像睡著了,又好像一直醒著,昏天昏地。 就這么過了兩三個鐘頭,太陽就要落山,寢室里漸漸昏暗。 在她陷入無盡絕望之際。 紀淮周又打過來一通電話。 許織夏口干舌燥的,思緒混雜在一起,一時忘了掩住頹喪的鼻音:“哥哥……” “想逛街么?” 許織夏有些迷糊:“什么時候?” 電話里的人聲音里有幾許笑意:“現在?!?/br> 許織夏懵住,陡然坐起,腦子一瞬空白。 “穿好外套再下來?!?/br> 寢室樓下不明不暗,路燈尚未亮起,但夕陽還余最后一刻的光景,微弱的余暉跌到他線條硬朗流暢的臉,高挺的鼻骨打下陰影,光線橘紅的色澤像在他臉側落下一個吻痕。 門禁系統響起一聲。 他抬眸望過來,四目相對,他唇角勾出括號,噙著笑,雙手從褲袋里抽出,對著她打開胳膊。 許織夏再繃不住,奔過去一頭栽進他懷里。 他的黑色皮夾克敞著,她臉用力蹭在他內搭的背心上,無法抑制地抽泣出聲,一肚子委屈都藏不住了。 眼淚不止,可她還想裝堅強,抽抽搭搭喘著氣:“哥哥,我特別好,真的特別好……” 紀淮周笑著說:“嗯,我們小尾巴是世界上最好的女孩子?!?/br> 像在萬丈深淵里墜落,又難以自控。 許織夏哭腔寂寂,仰起濕透的臉:“……哥哥不用特意過來?!?/br> “哥哥想過來?!?/br> 紀淮周垂眼,眸里似乎有著很沉重的不可說:“哥哥也是一個人?!?/br> 第26章 獨語斜闌 十三年前,同是黃昏。 有個小女孩兒推開院門,余暉熱烈的光奔騰而進,沖著她的背,將她涌向他。 她軟萌笑著說,回來陪他。 “我不要陪?!?/br> “要的?!彼蓺庥志髲?,雙眼很亮:“哥哥也是一個人?!?/br> 渾身帶刺的人,就此血rou瘋長。 紀淮周所感受的,他們之間的感情,不是兄妹或任何一種親密關系的詮釋。 情感都是欲望的投射,而欲望是生命里最低級的一部分,總需要得到滿足。 愛不愛是最不重要的。 她早已是他身體里的每一塊骨頭。 他不遠萬里趕到京市,因為他的骨頭生病了。 他帶她到商場,一間一間耐心陪她逛,兩個小時很長,但再往前也已走到最后一間。 許織夏靜靜地說:“哥哥,要到頭了?!?/br> 人悲觀的時候,細枝末節都感覺是自己故事的預示。 紀淮周在一段漫長的安靜過后,牽著她轉身走上回頭路:“那就不往前了,不走到底,就看不到盡頭?!?/br> 那天,許織夏突然感覺自己就像一塊經不起成長蹂躪的布,一著不慎便滿身褶皺,只能等著他回來一寸寸將她熨平。 但熨斗都是炙熱的。 每一次依賴他撫慰的同時,她也清晰地在承受離經叛道和背德的灼燙。 路怎么會沒有盡頭呢,就算不去看,它也永遠存在。 許織夏心懸著,終于在那年歲末,走到了她的盡頭。 寒假回杭那日,她沒有告訴紀淮周。 公司到年末本就不清閑,eb又入選了當年福布斯最具創索尼企業榜,許織夏不想他千里迢迢總要為她親自上京一趟。 曾經在許織夏心里,和哥哥在一起是理所當然的事情,那時她還是一顆高懸的星星,閃著憧憬與渴望。 直到他拒絕,她猝不及防星落。 還沒有習慣海底的黑暗,齊佑的羞辱,又把她刺激得沉入海底。 精神的虐待,她變成了條尸體變質的魚。 她覺得自己很糟糕。 哪怕哥哥再打撈她一千萬次。 于是那日后,她又重新開始試著把自己擺回meimei的位置,試著戒掉依賴他的毒,試著讓一切恢復原樣。 許織夏拖著行李箱出寢室,校園路上的楓葉落盡了,光禿著臘月寒枯的枝丫。 京市的冬天干燥陰冷,地上積著落了幾日的雪,許織夏半張臉裹在白色圍巾里,迎面冷風刺骨,她雙眼微微合攏起來。 剛出校門口,便有一位西裝革履的年輕男子上前,向她頷首:“請問是周楚今同學嗎?” 許織夏愣住,對陌生人防有戒備心,但因他的禮貌,還是給出回應:“請說?!?/br> “我是賀司嶼先生的特助,徐界?!?/br> 許織夏眼里閃過訝異。 她聽過賀司嶼的名字,港區頂級資本集團的掌權人。但她只是個學生,和這樣的大人物根本扯不上半分交集。 許織夏不解問:“有事嗎?” “小同學,我們先生想同您聊幾句?!毙旖缋_身后那臺黑色商務車的后座門,抬手示意。 許織夏往車里瞧了眼,隱約看到另一側座位,男人長腿閑閑搭著,慢條斯理翻著一份文件。 周圍立著兩個肅穆的黑衣保鏢。 顯然她不答應,也走不了。 許織夏倒不是怕,首先他們無冤無仇,賀司嶼這樣一個位高權重的人,就不可能對她有謀財害命的想法。 她只是疑惑,以及對即將面臨的事,有幾分惴惴不安的預感。 許織夏遲疑著,彎腰坐進去。 外面冬風凜凜,許織夏發間落著些碎雪,人一進車里,便攜來一身寒氣。 一方手帕遞到眼前。 許織夏順著那只修長好看的手抬望過去。 男人身上是高定西服,外套脫了,露出里面的馬甲,襯衫臂部佩戴著國內少見的袖箍,很有歐美傳統紳士的老派氣質。 他有著一張骨相優越的臉,但近乎冷漠。 十八歲的女孩子對這種形象的男人,要么迷戀,要么害怕。 許織夏屬于后者。 她很小心地接過手帕:“謝謝?!?/br> “徐界?!彼_口,連聲音都矜貴,坐回副駕駛座的徐界會意,調高了車內的暖氣溫度。 許織夏握著手帕,輕輕拍掉頭發和圍巾上的雪粒,耳旁男人云淡風輕地問:“想去哪里?” 許織夏正想說,她可以自己去機場。 下一秒,又聽見男人不慌不忙說下去:“如果你沒有藤校情結,我推薦你選擇斯坦福,有位華裔教授與我有交情,在學業上能照顧你?!?/br> 許織夏僵住,緩緩偏過臉,既茫然又難以置信地看向他。 賀司嶼雙手交疊搭在腹部,從容不迫:“你考toefl了么,斯坦福不承認雅思成績。沒有也沒關系,學術課程也是要考的,以及作為插讀生轉校的手續,到時候徐界都會為你一同安排?!?/br> 許織夏睜著眼睛,呼吸都慢下去。 “還是說,你想繼續跳舞?不過恐怕要換個舞蹈專業,國外不教授古典舞?!彼袟l不紊地講述著。 許織夏腦子里的發條斷開,停止運轉:“……我不懂您的意思?!?/br> “受人之托,送你出國?!?/br> 他言簡意賅,許織夏更理不清頭緒,怔怔問:“我是哪里,得罪您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