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著迷 第42節
許織夏知道地址,但她是頭一回過來,輕喘著氣,在偌大的樓內迷路好久,才找著方向,乘坐電梯上到頂層。 頂層幾千平的辦公室高雅大氣,落地玻璃采光透亮,前臺背景墻的巨大展示屏上,亮著eb的商標。 eternal beat,永恒節拍。 許織夏想進去,但被攔在閘機外。 紀淮周可能是在忙,幾通電話都無人接聽。 值班的保安見她一直張望,過去詢問:“小姑娘,找誰???” “我……”許織夏還是個沒踏出校園的小女孩兒,沒有過獨自在繁華地與陌生人社交的經驗。 她有些局促和恐懼,磕磕巴巴:“我找……周玦?!?/br> 保安上下打量她。 小姑娘穿著小白鞋,碎花連衣裙及膝,露出的胳膊和小腿白皙苗條,又不失少女的rou感。 抱著一只藤編竹籃,顯然是來送東西的。 又一個被周總設迷倒的癡心女子。 就是今天這個也太小了。 保安擺擺手:“周總設不理會你們小姑娘閑事的,回去吧?!?/br> 許織夏犯嘀咕:“……我是他meimei?!?/br> “你是他女兒也沒用?!?/br> “……” 有過幾回混進辦公室偷窺周總設盛世美顏的情況,上頭嚴令禁止不允許任何無關人員進入。 保安恪盡職守,如何都不肯放行,晾著她再不搭理。 許織夏只能賴著等他回電話,估計賴了有十幾二十分鐘,腿酸酸的,她把籃子放上閘機,胳膊搭到竹籃把手上,人打蔫地杵著。 眼巴巴往里望,癟著嘴,難堪又委屈。 這時,遠處轉出兩道交談的身影。 男人身著古巴領深灰襯衫,領口垮著顆紐扣,一邊摸出褲袋里的手機查看,一邊肅容講著話,顯得疏離不馴。 他看了眼手機屏幕,而后幾乎沒有遲疑回撥,手機貼到耳邊。 電話里女孩子雀躍一喚:“哥哥!” 紀淮周頓住,視線循聲投過去,看到她人就在公司門口。 愣頃刻,他直接走上前打開閘機門。 “過來?!?/br> 手機里外的聲音重合,許織夏下意識回首,四目相對,她低落的眸光頓時有了精神,跑到他面前,驚喜地沖著他笑。 紀淮周納悶她的出現:“自己來的?” “嗯?!痹S織夏乖乖點頭,把竹籃捧上去:“給你送青梅,還有阿婆蒸的大閘蟹?!?/br> 紀淮周挑起一縷笑痕,促狹:“我是不能活著回去了?” 他一連忙了好些天,許織夏不確定他今晚能不能回去,只是想過來看看他。 她眉眼溫順,帶著幾分認真:“我怕你沒有好好吃飯?!?/br> 紀淮周靜兩秒,手掌壓上去,揉她的腦袋。 他揉她頭的時候總是不溫柔,每回都揉得她腦袋搖晃。 “哥哥我有點想你……” 她突然悶悶一句,紀淮周聲音也不由放輕:“怎么了?” 許織夏抬起惆悵的雙眼:“阿公阿婆回金陵了?!?/br> 紀淮周怔片刻,意識過來。 這幾天周清梧不在,孟熙和陶思勉也不在,書院又空了,一個能陪她的人都沒有了。 保安從未見過他對女孩子如此通情達理,驚奇地問:“領導,這小姑娘真是您meimei???” “是啊,”一直站在紀淮周旁邊的羅允錦笑著回答:“是他小貓體質的meimei?!?/br> 紀淮周提過許織夏抱懷里的竹籃,另一只手牽住她,帶她去他的辦公室。 “來吧,今晚陪哥哥上班?!?/br> 辦公室落地窗外夜景光華璀璨,夜深了,縱橫交錯的高架橋上依舊車來車往,幢幢大廈燈火通明。 電腦屏幕上,錯綜復雜的設計圖盯得人眼花繚亂。 紀淮周低沉一聲喟嘆,后背往辦公椅里仰下去,擰著后頸看向沙發。 許織夏躺在那里沉沉睡過去了,那只擱在臉旁的手里還捏著顆咬過一口的青梅。 紀淮周倏地笑了,一身疲乏煙消云散。 吃東西也能睡著。 和小時候一模一樣。 紀淮周結束今晚的工作,起身走過去,小姑娘睡得很香,他不是很忍心鬧醒她,可她也不能在這里睡一夜。 他蹲到沙發邊,捏了捏她柔軟的臉蛋:“回家了,小尾巴?!?/br> 許織夏睜開眼,腦子還沒清醒,人驀地先坐了起來,迷迷糊糊地就把剩下的青梅塞進嘴里。 在他隱笑的目光下,她連連點頭:“嗯……” 路程不算太近,回到棠里鎮時已接近凌晨時分。 深夜的棠里鎮,街巷寂靜,一路都有仿古木燈籠在青石板上投下昏黃的光。 身處這條巷子間,許織夏忽然感覺他們回到了最久遠的那一夜——鴉青色的天空下,漫天碎雪,身后是她沒看完電影,她走在這條路上,跟他一起回家。 只要跟著亮光走,就一定能找到回家的路。 院子門“嘎吱”一聲推開。 小橘伸了個懶腰,伏到她腳邊蹭了蹭。 紀淮周先她過去開燈,許織夏蹲下身,抱起小橘,院子的燈亮了,她習慣性看一眼花池。 羅德斯玫瑰的花冠都垂著頭,奄奄一息的樣子,土里凋落了很多干癟的花瓣。 許織夏驚呼,困意瞬間散了,眼底彌漫著苦惱,望向走回來的人:“哥哥,花怎么都蔫巴巴的?!?/br> “是不是我又養壞了?” 養了十年,依然活不長久。 許織夏耷拉下眉眼,垂頭喪氣。 紀淮周目光落在花池,凝視了半分鐘之久,靜靜開口:“它們也得睡覺?!?/br> 她揚起臉,他垂眼看過去。 “回屋睡,等到日出它們就醒了?!?/br> 許織夏將信將疑:“會嗎?” “嗯,”情緒不顯山不露水,他說:“天會亮的?!?/br> 許織夏仰望著他的眼,選擇無條件相信他。 半夜睡得不太深,許織夏聽見門外有很輕的動靜,心里有疑惑,于是下床走出去。 樓道里暗暗的,但院子里的小燈泡亮了起來。 許織夏走到窗口,看到他拖過一張小木凳,坐到花池邊,昏黃的光線下,他拿著把枝剪。 不在屋里休息,卻趁她睡了,回到院子修剪那片一息尚存的羅德斯玫瑰的枝葉。 許織夏躲在窗戶后面,悄悄呼吸著。 她的心里有羅德斯玫瑰正在盛開。 夜深人靜,房間里,雕花木格窗半支著,夜風溫柔,臨河的水面銀色細閃熒熒。 小臺燈暖光寧靜。 許織夏穿著綿軟的睡裙,在書桌前寫日記。 【我想要被愛, 我想要有人,永遠愛我?!?/br> 他們的一輩子能有多長。 等她長大了,會有答案嗎? 第22章 獨語斜闌 他的房間南面臨著河,東面臨著街巷,視野遠闊。 清晨七點暖金的陽光流淌進街巷間的青石板路,烏檐白墻,鳥雀啁啾,空氣里游蕩著絲縷早飯的煙火,棠里鎮像是復上了一層柔光濾鏡。 許織夏伏在窗門口,半個身子湊出去。 “烏溜溜的黑眼珠,和你的笑臉,怎么也難忘記你容顏的轉變……” 鄰居叔伯唱腔故作深沉,在自家門口的巷子里,穿著老頭衫和拖鞋,深情地托著媳婦的手,邁著拙劣的老年舞步。 過去幾年,他又囤了些幸福膘,但十年如一日的是,他唱的依舊是羅大佑。 嬸母一邊罵著“都老夫老妻了也不害臊”,一邊又被他逗得合不攏嘴,眼角層層皺紋,笑意卻像洪水般涌出眼睛。 有人端著飯碗到門口看熱鬧,有人滿口泡沫從樓上望下來,刷著牙笑。 許織夏觀望著,眼睛也彎成月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