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應逐星遲疑道:“……我回去睡吧?!?/br> “為什么要回去?”荊平野理直氣壯道,“我屋里床單剛換的,被子也很厚實,只是暖氣差了點,但蓋著被子肯定也不會凍到你?!?/br> 應逐星解釋道:“我不是怕冷?!?/br> “那你怕什么,我能吃了你嗎?”荊平野覺得自己太過嚴厲,于是別別扭扭地放輕了點,“再說,你一個人在家,徐阿姨一定會擔心。就當為了讓她放心,你也該留在這里,對不對?” 第05章 后路 晚上,荊玥在房間里貼完了五張本子紙。小馬寶莉的粉色系,空白處用水彩筆畫上愛心。她心滿意足地欣賞過后,敲響了荊平野的臥室門。 “哥哥,”門一開,荊玥便呈上本子,“你看!” 荊平野心不在焉地點點頭:“太牛了。趕緊睡覺,都幾點了?” “九點了?!鼻G玥說。 她個頭矮,順著門與身體的縫隙,掃到了臥室里的景象,敏銳地發覺有人。荊平野還沒有反應過來,荊玥就鉆了進去,好奇地打量應逐星,問:“你是誰?” “不許亂跑,”荊平野一把扛起荊玥,不顧她掙扎,直接把人抱回了臥室里,“現在去洗臉刷牙,再亂跑沒收你本子!” 爸媽不在家的情況下,荊平野對她有絕對領導權,荊玥只得“哦”了聲,不情不愿地進衛生間洗漱。 回到臥室后,應逐星仍舊坐在床邊。二十分鐘前,他答應留在這里,禮貌地說“麻煩你了”,之后去洗漱,他們都對彼此家里的布局并不陌生,不需要指引也能找到衛生間的位置。 這種熟悉與前面生疏的客套形成一種割裂。 “睡覺吧,”荊平野說,“別傻坐著了?!?/br> 床頭燈關上后,臥室里倏地昏暗下來。荊平野的臥室不大,原本家里是兩室一廳,后來meimei長大后,在兩個房間中間打了一堵墻,這才分隔成了如今的布局。 荊平野感受到應逐星也躺了下來,床是普通單人床尺寸,1.2乘2米,枕頭也只有一個,他們難免碰到彼此。 “那是玥玥嗎?”應逐星問。 玥玥是荊玥的小名。四年前,應逐星一家離開濱城的時候,荊玥只有三歲出頭,剛開始記憶整個世界,盡管之前應逐星時常陪她一起玩積木,但四年過去,荊玥并不會記得他。 “對,”荊平野說,“她都一年級了?!?/br> 應逐星“嗯”了一聲,沒有再問其他。 今晚仍有煙花爆竹的聲音,但荊平野實在困頓,打了兩聲哈欠,很快陷入睡眠,他夢見了樓道里血腥與可怖的場面,睡得并不踏實。 第二天清晨,敲門聲響起。 荊平野迷糊地爬起床,開門。門外站著荊川,他沒有刮胡須,神情看起來很是疲憊,荊平野問:“我媽回來了嗎?” “還在醫院里,”荊川問:“應逐星醒了嗎?” 荊平野回頭看了一眼。明明已經是很小的一張床,應逐星卻貼著墻,睡在很邊側的位置,微微蜷著身體,只枕著一小片枕頭,露出一截后頸皮膚:“還沒醒?!?/br> “再過五分鐘把他叫醒吧,”荊川說,“今天你得在家好好照顧meimei,看著她完成作業,知道嗎?” 荊平野已經醒盹了,他點點頭,說好。 荊川轉身要去衛生間時,荊平野叫住了他,壓低聲音問:“徐阿姨的病很嚴重嗎?” “胃癌晚期?!鼻G川說。 六點四十五分,冬日的天空未明。荊平野叫醒了應逐星,輕輕推了推他的肩膀,應逐星身體激靈了下,明顯睡得很淺,眼里布著紅血絲,眼下也有烏青,像是沒有休息太久的模樣。 “你昨晚沒有睡好嗎?”荊平野問,“我是不是擠到你了?” 應逐星坐起來,拿出手機,機械的女音播報時間,他搖搖頭,說:“沒有,謝謝你叫我?!?/br> 荊平野看著他,欲言又止。 早飯是豆漿油條,外加幾張火燒,是荊川在樓下早餐攤子買的。應逐星沒有吃兩口就說飽了,荊川飛快喝完飄著油星子的豆漿,起身說:“我們走吧?!?/br> 荊平野坐在餐桌旁,看著應逐星起身,不可避免地再次想起荊川的話。胃癌晚期,一個注定迎來死亡結局的疾病。他只在書本里接觸死亡,卻也明白死亡象征著別離、痛苦與長久的遺憾。他和應逐星同歲,應逐星是怎樣習得這些內容,去獨身面對一切呢? “應逐星!” 應逐星聞聲,下意識地停住,緊接著整個人被抱住,應逐星一時踉蹌了下,感受到荊平野偏高的體溫,熱烈而莽撞,荊平野笨拙地拍了拍他的后背,他不如應逐星高,因而要抬頭,才能湊到應逐星的耳邊。 “都會好的,”荊平野小聲說,“你別害怕?!?/br> 那一瞬間,應逐星感受到眼眶的酸熱,低著頭,喉結滾動,應逐星忽然抬起手,慢慢也回抱住了荊平野,說:“……好?!?/br> · “叔叔,”應逐星道,“我上樓取個東西,麻煩您等我一下?!?/br> 荊川點點頭:“快一點,等會兒早高峰容易堵車?!?/br> 他上樓取了個米白色布袋,上頭印著銀行的標識,應該是贈品,然后跟著荊川下樓。 從小區到人民醫院是半小時的車程。昨天晚上情況緊急,荊川一路闖了好幾個紅燈,十來分鐘到的。 一路上應逐星都沒有說話,只是沉默地抱著那團物件,直到紅綠燈,車子停下,應逐星才開口說:“我mama情況是不是很差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