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她從書袋中取出紙筆,握住筆時,右手抖了一下,眉頭擰緊,但須臾便恢復了常態,低頭寫了起來。 聞翊喝著粥,余光里全是小姑娘板著臉認真書寫的樣子,和方才完全不同的專注,眼里再沒了別的事。 聞翊自然明白聞姝一而再再而三的示好是為了什么,無人管教,方才啟蒙,卻能如此盡心,聞翊竟有些慚愧,當初他啟蒙時,還要母親日日監督。 喝完粥,聞翊拿起書繼續閱覽,聞姝低著頭在寫字,太陽西斜,一抹日光從檐角傾泄而下,將兩人的影子拉長,兩道削瘦的身影在地面上交迭著,清風拂過,院中只聞得檐鈴“叮當”,讓聞翊心中那根緊繃著的弦松泛了下來。 “四哥,我寫完了,你能幫我看看嗎?”聞姝放下筆,揉了揉掌心,忐忑地將抄寫好的紙張挪過去。 “嗯?!甭勸捶畔聲?,取過那沓紙張翻閱起來,說道:“寫的急躁了,初學者寫字要靜心,要慢,急了字形會跟著歪扭?!?/br> 聞姝羞愧的攥了攥手,連連點頭,“我知道了四哥,我再寫一遍?!?/br> 她是怕自己在這里久了打擾四哥,便想快些寫完,卻不曾想弄巧成拙了。 聞翊把紙張還給她時瞧見她右手掌心通紅一片,問:“手怎么了?” 聞姝縮了縮手,垂下眼睫,極為不好意思的干笑了下,說:“我念書跟不上,昨日被夫子罰了手板子?!?/br> “沒事,已經不疼了?!甭勬X得被夫子罰了挺丟臉的,臉頰都是熱的,難為情的避開四哥的目光,低頭繼續抄寫。 聞翊望著她因為窘迫而染上淡粉的耳垂,怪不得字寫的時輕時重,怕是還在疼。 她才啟蒙不久,跟不上實屬正常,前幾日傷了左手,現下又傷了右手,她身上總帶著傷。 若是明日交上去的課業還不能讓夫子滿意,怕是又得受罰,舊傷覆新傷,哪一日才算完? 她也不過才八歲,原本該是個依偎在娘親跟前要糖吃的小姑娘。 聞翊如堅冰般的心頭軟了一瞬,看著她指點了句:“握筆的姿勢錯了?!?/br> “???那……”聞姝面露窘相,一時之間手腳無措起來,不知該怎樣調整。 聞翊無聲的嘆了口氣,站了起來走到聞姝身后,彎腰抬起右手覆上她的手背,握住筆桿,“我教你?!?/br> 第004章 最差 少年陡然靠近,比她高了不少的身形像座小山似的擋在她身后,聞姝驀地睜大了眼睛,有些受寵若驚,她萬萬沒有想到四哥愿意親自教她。 教她寫字啟蒙的是侯夫人派來的外宅一個識字的女管事,只教了她半個月便走了,也不管聞姝有沒有學會,之后全是聞姝自己摸索的,要不然也不會寫的那樣差。 可即便是那半個月,女管事也沒親自握住她的手教她如何握筆。 四哥的手比她的大一些,指節修長,能將她的手全部包裹住,四哥穿的單薄,手竟然是溫熱的,一點也不冷。 聞姝的后背貼著四哥的前胸,能嗅到四哥身上淡淡的冷冽氣息,像雪花一樣好聞。 她頭上雖有兩個哥哥,卻從未親近過,四哥握住她的手調整握筆的姿勢,聞姝的鼻尖莫名有些酸澀,原來這就是有兄長的感覺嗎? 好安心。 “握筆不需要過緊,松緊有度,否則一會就手疼,習字要靠腕部發力……”聞翊沉緩的嗓音將出神的聞姝拉了回來,專心聽講。 聞翊握住她的手才切身體會到她到底有多瘦,分明穿著冬衣,可還是能用“瘦骨伶仃”來形容,尤其是手上,沒什么rou,全是骨頭,比鄰居周家六歲的女兒還要瘦弱些。 一個無人依靠的小姑娘在吃人的望族侯門長到這么大也是不容易。 聞翊修正她的握筆姿勢,又帶著她寫了一會,讓她感受一筆一劃中的點、橫、豎、撇,但到底時間有些緊張,好字也從來不是一蹴而就的。 “先這樣寫吧,改日我教你如何控筆?!甭勸此砷_她的手說道。 “謝謝四哥,我一定好好學?!甭勬壑邢袷侨计鹆艘粓F小火苗,無比渴盼的看了聞翊一眼。 聞姝不怕苦,就怕無人教。 聞翊點頭,坐回原位提筆修改他前幾日寫的策論,師父在時,他總是拖延,如今倒是無比自覺,可惜師父瞧不見了。 兩人皆專心做自己的事,筆尖在紙上摩擦發出“沙沙”聲,與檐鈴清脆的“叮當”聲作伴,無人打攪這一方安靜的天地,轉眼便是日薄西山。 夜色漸起,院外間或傳來蟲鳴聲,沒了日光的照耀,氣溫隨之下降,聞翊放下手中書,“天黑了,回去吧?!?/br> “好,還有一點我回去寫,今日多謝四哥了?!甭勬玖似饋?,揉了揉酸痛的手腕,將書冊紙筆放進書袋中。 回去的路上,寒風吹的臉頰冰涼,聞姝心里卻像燒著一個火爐,嘴角上翹,露出頰邊的梨渦,她屬實沒有想到,看起來頗為冷漠的四哥,竟是個外冷內熱之人,幸好她先前大著膽子靠近,要不然就錯失了良機,有四哥教她,一定能跟上旁人。 回到蘭苑,蘭嬤嬤還在做晚飯,她回屋取出紙筆,想先把剩下的一點寫完,翻書袋時才察覺,居然多了一本她不認識的書,顯然是方才裝的時候錯拿了四哥的書。 也不知四哥是否要用,聞姝扭頭瞧了眼外邊的天色,還能看得清,她拿上這本書,打算給四哥送回去。 甜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