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4節
可是此時在她耳中,這用窄窄竹葉吹出來的曲子,就是人間仙樂,能讓她身心都安定下來。 雙腳輕輕晃著水,像是趙榮說的踩水,又踩在飛花點翠的調子上。 雖與趙榮的曲調并不同步,或快或慢,但這份輕松閑適的體驗是絕無僅有的。 若是時光能停駐在這一刻,或是在這一刻前后不斷輪回,在她想來會是無比爛漫美好。 不知不覺,表妹的目光全凝在身旁表哥身上。 隨著曲調,心中的情感就像是溪潭中被不斷撥弄的水,波瀾起伏。 就在某一刻,她臉如火燒,在一瞬間沒能控制好自己的情感。 星月之下,一道苗條身影慢慢歪斜。 最后后腦枕在身側之人的腿上。 此時仰望星空,聞著一股叫人心安的味道,聽著竹葉之曲,葉片上偶有一滴水珠落在她的面頰上,清清涼涼,消去了一抹紅霞。 任盈盈小心臟快要跳出來,她后悔想要起身,卻好像沒了力氣。 但某人似是沉浸在曲調中,讓她急促的呼吸稍有平復。 只不過. 等一曲罷,那雙目光從上頭落下時,四目相對,她頓時驚慌喊了一聲:“不許看!” 而后雙手捂著發燒的臉蛋,絕不看他一眼。 掙扎著要起身,忽然覺得身體一輕,雙足嘩啦一聲離了水,卻比那些飛走的鳥雀撲騰得厲害,打出了一大串水花。 任盈盈從無法思考中回過神來時,已經身處溫暖的懷抱之中。 趙榮低著頭,瞧見了一張清艷絕倫的臉蛋,此時紅霞遍布,在朦朧夜色的籠罩下,叫天上的星月都要失色。 不過,那雙瞪大的眼中,除了羞澀,還有顯而易見的慌亂。 對視了幾秒鐘,便覺得胸口一痛。 卻是兩個拳頭。 “你你不可輕薄于我?!?/br> 她話音慌亂,表達卻清晰: “自東方不敗下崖開始,我跟隨爹爹就從未心安過。這一路從登封奔波過來,身心疲倦,我.我只是累了,借你身體靠一下?!?/br> “方才失禮,但.但你不可借.借此輕薄?!?/br> 她說著說著,已滿臉羞紅。 趙榮像是見到一只慌亂小鹿,不由笑道:“你枕得我腿酸,我換個姿勢讓你靠,別錘了,我這就放你下來?!?/br> 他手上一松。 可是 胸口的錘頭沒了,又來了一張略燙的臉蛋。 任盈盈聽了他的話,又不舍得走了。她將頭一埋,輕輕靠在他身上。 濕漉漉的雙足,正懸空滴著水。 總之,看不到臉,就沒那么害羞了。 趙榮雙手不知怎么放,任盈盈伸手在地上一摸,又拽起一片竹葉朝他手中一塞。 頓了幾秒 懷里響起一道柔柔細細的聲音,就如那日在梅莊風雪中的吳儂軟語。 “表哥,你繼續吹” 趙榮輕笑搖頭,又拿起竹葉。 他越吹越亂,不知是飛花點翠,是鴻雁梢書,是碧霄吟,還是一江風 第193章 鴻雁捎書 晚風拂過苔蘚草衣、山道青林,沙沙聲傳至溪潭佳處。 夜晚霧露滿天,初夏之風,穿過夭斜水竹,葉片簌動,宛若鳴笳。 美好的夜,一直到月兒沉落。 袒露在外的過水赤足,早被風吹干,再滴不下半滴水來。 江湖人皆知劍神劍氣凌霄,冰白霜色,寒骨徹魂。 聞其名者,無不仰止其厲,以為拒人千里,難言親近。 可世上又能有幾人知曉 他那無有破綻的胸膛,除了廣闊,亦很溫暖,宛如溫床,哪有半分凌厲寒涼。 這個夜晚,表妹卻是安心體會到了。 等天色漸明,蟲聲稀疏,早鳥覓林。 沾著些許風露的睫毛輕顫,一雙妙目睜開,滿眼晶瑩水潤,晃動著近在眼前的青影,將他的樣貌深刻其中。 忽然 趙榮的眼睛也睜開,與她相對。 “昨晚,你吹的曲子.屬鴻雁捎書最為細膩,其他的則很助眠?!?/br> 表妹在溫暖的懷抱中睡了一晚,此時就像是短暫忘了羞澀,至少臉上看不出來,說話時很鎮定。 其實她是醒轉很久,內心羞腆,幾番掙扎,久思準備過后,這才能鎮定端雅。 洵然不想叫他誤會自己是個失禮褻慢的女子。 “助眠?” “這是夸獎嗎?” 任盈盈的眼中本來是他,聽他這樣說,一下笑得眸光顫動,里面映著的人也看不清了。 “當然是” “這些時日昏沉疲倦,得表哥妙音,像是荷塘之花從淤泥中鉆出水面,一切都清新了?!?/br> 她說話時雙手很自然地朝趙榮胸口一抻,倘若趙榮不著力往后一仰,他們一定會一起栽倒。 可劍神無愧天下第一,他靜坐如樁,任憑那纖細的手撐勁,他也紋絲不動。 雙足點上旁邊的石頭,她姿態輕盈,裙裾從趙榮指尖劃過,人便穩穩立在灰黑色的渾圓石塊上。 背過身去時,任盈盈臉上的淡定頃刻化作紅暈。 她在黑木崖勾心斗角許久,江湖殺戮、武林紛爭,這些腥風血雨在她眼中,只是生命中平淡至極的一部分。 這些看似驚心動魄的江湖事,難叫她有什么情緒翻涌。 能讓魔教教眾又敬又怕,圣姑的名號不是白叫的。 可男女情緣之事,乃是她心底最深處的美好。 無須動用刀兵,卻比動刀兵為難百倍。 到了這事上,她期待中的美好在腦海中有太多畫面。 可終究是個在情緣上內斂至極的人。 昨夜是在精神緊繃忽然松懈的情況下才有冒失,幾乎已經耗光勇氣。 此時背身看不到趙榮的臉,任盈盈才算找回真我。 臉上紅霞誘人至極,卻不愿讓表哥瞧見一分。 穿上鞋襪,這才松了一口氣。 恢復從容后,她又想起這一晚的安心,想起星月之下的懷抱。 在這山野林國,溪潭幽地,山風消暑氣,蟲聲伴鳥鳴,又能聆聽他的心跳,聽他輕微悠長的呼吸聲。有竹葉之歌,助眠之曲,偶爾還有一聲輕笑。 任盈盈垂眸而下,雙手輕攥裙角。 若身旁有瑤琴相偎,此時已將諸般情緒撥弦轉達,讓山林自然也傾聽一番。 不經意間,嘴角抿出會心笑意。 眼中又飽含期待,盼望這份光景在未來某一天能在太湖之畔復演。 那時身無所累,定然更得其樂。 在她想來,世間美好,不過如此。 “你在此地待幾天?”任盈盈轉頭詢問。 趙榮稍一思索:“我見你爹的樣子,似乎雄心不減。此時距端陽節不遠,恐怕你們待不了多少時日便要返回黑木崖?!?/br> “我先在開封城內待上幾日?!?/br> “等你往北去了燕趙之地,我也就離開了?!?/br> 這次一別,應當很長時間都難見到。 一來山水相隔,關山迢迢。二來任教主恢復傷情,怎么都要一段時日,做女兒的陪在黑木崖,那也正常。 任盈盈點頭:“你去城西,那邊有家悅來客棧?!?/br> “我問起爹爹安排,再去尋你?!?/br> 趙榮起身拍了拍衣服,又莞爾一笑:“行,你一夜睡得安穩,我卻沒有合眼?!?/br> “你在峻極之巔站在我身前,我這算不算還上了?” 任盈盈聽了前邊的話有些不好意思,聽了后一句立時說道:“不算不算?!?/br> “我在太室山上并未助你,只算一廂情愿?!?/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