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9章
朱祭點頭,驅策犬影,犬影嗷嗚一聲銜住斷指,直奔天上,幸而電光不斷,后邊三人才沒跟丟。 跑動過程中,吳見故忍不住問:“朱祭,你的手指是不是生前都被掰斷了?” “你若問為什么會被斷指?”朱祭沉嘆一聲:“那我便說是白袍老苦忌憚我能力?!?/br> 吳見故咋舌:“白袍老苦不是也很強嗎?” 朱祭斜瞥他下頜,笑道:“他和我最大的不同在于,我即使埋在土里,只要生根就能繼續活著,他不能。他忌憚的是裂人?!?/br> “裂人是否有特殊影響?”齊鐸不認為邱世瞳他們出于忌憚才囚禁朱祭。 朱祭道:“我猜測,有智慧的裂人能召喚同類,若這個世界涌入太多裂人,則會使世界如焦棠所說的,徹底關閉?!?/br> 此時犬影落在一座摩天頂樓,縮進窗內。齊鐸攀附在窗外,用繳獲來的榔頭敲碎玻璃,柄上生辰八字泛微微紅跡,有點像灼熱冷卻中的鐵塊。 摩天大樓太高了,仿若仙臺,離塵世的洪水太遠,更襯托樓內安靜。 犬影蜷縮在巨幅油畫前,齊鐸仔細端倪,油畫主題是老掉牙的“諸神黃昏”,畫面用色大膽,摻雜許多四邊形結構,比如地獄惡犬加姆腳下踩著的就是這樣一個像鼎的四方結構體。 旁邊朱祭突然發出劇烈疼痛的咆哮,紙臉貼在畫上,不停刨抓,留下犬爪的尖細抓痕。 吳見故嚇得大喊:“你淡定點!” 朱祭淡定不了,在窗外閃過一陣陣光中,隨犬影印進畫里。 光是入口。 齊鐸想起焦棠的提醒,趁光消失前也將吳見故的臉按向畫。 齊鐸攙住吳見故的手肘,將他半條腿從懸崖外拉回來。吳見故一身冷汗倒灌,恢復神智,望了望腳下,明白過來,他們也進鼎了。 鼎內是真正的大山,白天霧雨朦朧,遠近山梢都飄著厚重的云。 “總比暴雨登山強?!眳且姽市牢康?,貼著山峭窄路向上挪動。 齊鐸走在前方,朱祭則出現在五十米外,吳見故看見大膽刁民化成狗,馱著朱祭跑進山洞。 站到山洞前,吳見故嗅到一股sao氣,他養狗久了,一聞就聞出是犬毛的味道,叮囑進洞的齊鐸:“里面有惡犬,小心點?!?/br> 洞中鐘乳石形似犬牙,連成一片壓在頭頂,齊鐸小心避讓,走了一陣路感受地勢逐漸往下。 驀然,朱祭在前面出聲:“找到了?!?/br> 齊鐸和吳見故快步過去,被眼前所見嚇了一跳,好大一殉葬坑,只是坑中皆是茅草編織的巨型犬,一只只活靈活現。 殉葬坑后邊,朱祭身前山壁上鑿了一個盤旋的深坑,里面塞著一具包纏了長幡的人形,四周錐青色棺釘。 朱祭喊:“你們從坑上的石橋過來,小心別碰到芻犬?!?/br> 齊鐸望了望坑中,食指勾住吳見故的袖子,引他往前走。邊走,齊鐸邊問朱祭:“下面這些是芻靈?” 吳見故問什么是芻靈?怎么也有一個芻字?不會犯了焦棠所指的禁忌吧? 齊鐸解釋芻靈是古時草編的殉葬品。 朱祭也說:“芻犬確實是為了鎮壓我而設。因此不是我心甘情愿接受的?!?/br> 吳見故想誰心甘情愿接受這些呢?他心念聯翩,底下倏然涌起陣陣抗議的犬吠聲,這完全不是大膽刁民那種純良的叫聲,而是飽含怨恨與詛咒。 “你是犬之王,怎么能不喜歡自己的犬?”齊鐸笑了笑,“你一說不喜歡,它們就要抗議了?!?/br> 朱祭也笑了,他已經從紙人轉變為一具半透明的魂體,很自在地轉了一個圈,道:“抱歉?!?/br> 朱祭忽然對“上岸”的二人咧開犬牙,又說:“我想你們必定能原諒我?!?/br> “原諒你什么?”吳見故后撤一步。 朱祭:“白袍老苦將我分魂,又讓芻犬守在這里,倘若它們不能啖血吃rou就不能為我所驅使。因此長久以來,這些芻犬就不滿我不為它們制造犬影??墒俏也辉敢鉃榱颂映鲞@里害那么多人,直到碰見你。你正好有借陽術,無論殺你多少次,你都能從石竹身上借得壽命。我將你請到這里,是希望你能喂養芻犬,此舉能不殺人,又能救我出去,是兩全的辦法?!?/br> “不是,大哥,你把這叫做兩全之法?”吳見故瞪大眼睛,仿佛聽見荒謬大笑話。 朱祭打量他:“難道不對嗎?你只是忍耐上幾百幾千次疼痛,就能免去幾百幾千條人命犧牲?!?/br> “你這是道德pua我?!眳且姽史瘩g。 朱祭茫然:“你有什么理由拒絕?” 吳見故:“我……” 齊鐸哂笑反問:“還有一條路可選。就是你不聚魂不活過來,同樣是挽救蒼生,造福社稷?!?/br> 朱祭又深嘆一口氣,不過這一次帶著薄怒:“你們承諾我還陽,我承諾幫助你們關閉世界,二者你情我愿,現在又要反悔?” 吳見故抿緊雙唇,他回答不出來,他怕痛,但是也不愿意食言。 “好。反正讓我害你們,我也辦不到?!敝旒劳蝗晦D向墻壁,下逐客令:“不愿意救,就請離開?!?/br> 齊鐸勾住吳見故后脖子衣領,說:“不愿意就走吧。別忘了占卜結果,朱祭是空皮囊,隨時會生變?!?/br> 坑中惡犬靈狂吠不止,吳見故木然調轉身,無論面對多少次要借陽救自己的危急關頭,他都能忍住不去借無辜人的性命,因為他知道那些性命是不屬于自己的,不應該去拿。但他第一次面對要通過能力反噬自己與伙伴,去救一個人的情況,他陷入了道德困境中,更重要的是他陷入了一種見隊友死而不救的自責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