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好啊, 我當你突然說我好話是為什么呢?原來有自己的小算盤?!逼呤逅查g變臉,一把攥住連海的手腕,將連海手背攥得青筋暴凸。 恰巧不遠處有把柴刀,七叔抓著連海不放,身體微斜,用腳挑起柴刀握在手里:“今天我非得把你小子的手給剁了!” 說話間就要往下砍。 “你敢!”情急之下,季明月一個爆沖到連海面前,隔著鐵籠格住了七叔的胳膊,“打我海哥的主意,先問我答不答應!” 連海頗為震驚地看著季明月,既為那句“我的海哥”,同時也是沒想到這條搬家拉行李箱都嫌費勁兒的小咸魚,還有如此勇猛的一面。 季明月此時更加震驚——七叔向下的手臂暢通無阻。 再看自己的手,已經變成了半透明的形狀! 季明月豁然明白過來,是圣水快要失效了。 他沒有猶豫,用身體擋住連海,任刀刃寒光在眼前劃過。 連海覺察出他想要以命換命的瘋狂念頭,頭皮登時一陣麻,眼底泛起說不出的冷冽,想要把季明月推開。 然而季明月不知哪來的力氣,磐石般巋然不動。 他只能無奈大吼:“小季你他媽瘋了!” “這時候了還想著對方呢?”七叔干脆放了連海,雙手揮刀用力下劈,“我殺了你們!” 周圍喧嚷,可季明月恐懼的情緒卻卸了些。他閉上雙眼,欣然接受命運安排的一切。 他忽然記起不久前,在查連海公寓里那棵小芋苗的時候,識花軟件彈出了一條“花卉百科”,說是快死的植物會努力最后一次——芋苗會想盡辦法讓根須向泥土中扎深一些,而玫瑰會聚集營養,讓蓓蕾綻出最后一場繁盛。 草木有情亦有靈性,似乎想要通過這種方式,證明它們在世界上曾經轟轟烈烈地存在過。 季明月看著刀鋒落下,像在看孽海邊的一彎下弦月。他笑了。 門口忽而有一絲光亮乍起。 連海和季明月同時向光源處望去,見是下午在村委會辦公室見到的值班員。 “七叔,快去辦公室看看吧!”年輕的值班員一步三踉蹌跑近,聲音凄厲。 他沒有用方言,說的是正兒八經普通話,足見事態嚴重。 七叔手上的刀刃揮在半空,離季明月的脖頸堪堪只有半厘米的距離,他停了下來:“大晚上的號喪呢!怎么回事?” “步主任,”值班員五官扭曲,嚷道,“出事了——” “他死了!” 作者有話說 咱就是說,本案保持著每章死一個人的節奏(笑) 第66章 “我都會這么做?!?/br> 步安泰死了? 在場眾人無不大駭。七叔提著柴刀,帶領爺叔們浩浩湯湯奔去辦公室。 如此一來,鐵籠里的連海和季明月倒無人在意了。 儲藏間昏暗,門開著,月光傾瀉進來,星芒明明滅滅。 季明月跌跌撞撞滾進連海懷里,他整個腦仁都像被攪散了,思考能力盡數消失,只低低地叫了聲連海的名字。 和自己搭檔這些日子,季明月“海哥”一口一個喊得歡,偶爾生氣了,“府君”和“連大總裁”也沒少揶揄過,此時一本正經地喚他,連海眼眶酸脹,有什么東西滴落下來。 他生前戎馬倥傯,到陰冥后又身居高位,回想百余年,竟一次都沒有掉過眼淚。 老天當真公平,讓他所有的眼淚,都攢到今日流盡。 連海咬破手指,取鮮血喂給季明月,或許是份量太少,或許指尖血根本無用,季明月愈發進氣少出氣多。 他一手抱著季明月,另一手急切而執著地搖著鐵籠的門——裝圣水的玻璃瓶就躺在門外不遠處。 至后來幾近于撞,鐵籠嘩嘩作響,蓋住他逐漸失控的嗚咽。 “我要走啦?!奔久魉闹貌簧狭?,安靜靠著連海的胸膛,仿佛雛鳥被籠在羽翼之下。 “騙子,”連海扶起他的肩膀,讓他靠得稍微舒服些,“你走哪兒去?季明月,你是我的,誰也別想把你從我身邊帶走?!?/br> “我不是騙子,我是真心的?!奔久髟卵燮ぶ饾u沉實,緩緩闔起,他想起了什么,說道,“海哥,我說‘我好喜歡你’,是真心的?!?/br> 連海心神俱震,緩了片刻才道:“你別睡,不要睡?!?/br> 季明月強睜雙眼看著自己的手指——那里正一寸寸地消失,像隨風而化的蝴蝶鱗翅,他嘴角牽出一絲平和的笑容:“海哥,我們這輩子的緣分就到此為止了。說來好笑,【投了么】是我做的,可這么多年來,我也沒能成功投胎,瞧我這鬼生,是什么非酋手氣?!?/br> 連海胸中酸澀,嗓子里像堵了團棉花,只有不斷重復“不要睡”的份兒。 恰恰相反,季明月來了精神,回光返照般喃喃:“海哥你還能活一萬天,三萬天……我有個小小的愿望?!?/br> 連海不錯眼珠地盯著他變成淺色的輪廓:“你說?!?/br> 季明月牽起連海的手,放在自己心臟的位置:“我希望你能記住我,哪怕只有一天?!?/br> 季明月太瘦了,手心貼住胸口,迅疾的心跳沿掌心一路狂奔。 “你傻不傻?”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到眼眶,連海的眼淚再也抑制不住,嘴上卻還是訓斥,“給我擋刀,好厲害,好有勇氣啊,當自己鐵打的?” 淚珠跌落至季明月的顴骨,看上去好似他流淚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