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把人給我看住了?!辈桨蔡┓畔录久髟?,把手電筒塞到七叔手里,去門口接電話。 季明月連滾帶爬地來到連海身邊,輕輕摩挲他受傷的肩背。借著光,他看到連海面色慘白,汗水將發絲黏在額角,從后背到鎖骨處浮上大片烏青,煞是可怖。 季明月眼淚都要下來了,啞著嗓子問了句疼不疼。 連海掌心包覆住季明月的手背,像撫摸一只雛鳥。 傻小季,他心道,自己也好不到哪去,眼眶依舊紅得嚇人,看上去目眥欲裂,脖頸上的青色掐痕也浮了起來。 連海輕笑著搖頭,用口型無聲說:“等好了讓你摸個夠?!?/br> 季明月被他逗樂了,一滴眼淚將墜不墜,凝在下眼睫,像鴉羽上綴著的小雪花。 連海抬手替他擦淚,依舊用口型道:“又哭又笑,黃狗撒尿?!?/br> 季明月心疼和熨帖夾雜,一時間,滋味不要提了。 這時步安泰忽然面色古怪地進了門,同七叔小聲囑咐了幾句,又將一串鑰匙遞給對方,匆匆離開。 連海同季明月看到鑰匙,眼睛同時一亮。 步安泰走后,或許是看連海和季明月毫無招架之力,老人們看守得不那么緊了,抽煙的抽煙,打盹的打盹,還有一人掏出手機繼續刷短視頻,煙絲在煙袋鍋子里燒得冒火星。 “大伯,有點兒冷,”季明月嗓子本就啞了,此時又打了個噴嚏,嘗試向那位沉迷短視頻的老頭使苦rou計,“能給我遞件衣服嗎?我凍透了?!?/br> 他邊說邊抱臂搓手,可憐兮兮的眼神落在籠外的襯衫鞋襪上。 老頭停了短視頻,頓了幾秒,撿起襯衫;可還沒來得及遞出去,就被七叔攔住。 “儲藏間冷,我看娃子要感冒了?!崩项^有些不服氣,話語中帶著揶揄,“步老七,你還真聽你侄子的話哩!怪不得他四十多歲就能當村主任,你不行?!?/br> “你與其擔心他們,不如擔心你會不會發羊角風?!辈嚼掀咦旖浅榇上?,繼續抽煙,煙霧填滿了他的四周。 看見這一幕,連海眼珠轉了兩圈,撐起身子:“七叔,我們手上的鐵鏈是您綁的吧?!?/br> 七叔吹開嗆人的煙霧,瞥了瞥他。 方才同七叔交手的時候,連海就注意到七叔繞鐵鏈的方式,和綁自己以及季明月手腕的方式如出一轍。 并且奇怪的是——鐵鏈綁得并不牢,否則他不可能如此輕易地掙脫。 如今聽下來,連海大概找到了七叔如此做的原因,那就是他和步安泰之間或許存在一些齟齬,令他陽奉陰違。 思及此,連海繼續試探:“身手可以啊,練過嗎?” 老男人最愛聽吹捧,七叔起身,撣了撣煙灰:“我六歲開始打八極拳,六十多年了,冬練三九夏練三伏,一天都沒歇過?!?/br> “牛逼,您看上去頂多四十歲,”連海伸出大拇指,鸞目揚起,“您這身板兒,步主任和您之間差了一百個葉問?!?/br> 從進村以來,連海始終保持知識分子模樣,冷峻疏離高高在上,如今突然開起玩笑,幾位爺叔在旁邊起哄:“七叔厲害著哩!會打八極拳,煙葉酒也是全村釀得最好的,不然你們哪兒那么容易喝暈過去?” 七叔得了便宜賣乖:“我家的酒,武松來了也能給他喝撅過去,步家村哪個孩子娶媳婦兒辦喜事,不得從我這兒討一杯?!?/br> “你就是用這法子撅你婆姨的?你婆姨在床|上蹬你不?我剛才看她勁兒大的咧!”方才那位刷短視頻的老頭面露下流之色。 男人都是下三路的動物,沒幾下就要把話題往葷了聊,老頭繼續道:“花三萬塊買的婆姨,就是比花一萬塊的勁兒大,好使!” 爺叔們又是一陣竊笑。 大概是家里有個瘋老婆,給自己跌了份,七叔氣咻咻地叉著腰,帶得鑰匙一陣碰撞。 只要拿到鑰匙,一切好說。連海忽略粗鄙言語,專攻七叔:“七叔,您比步安泰厲害,我看這村主任應該您來當才是?!?/br> 他略微降低聲量,反而顯得相當真誠。 拉踩的招數落在耳朵里,七叔受用得不行,神采奕奕地走進鐵籠,想要把多年來的憋悶一吐為快:“不是我自夸,他步安泰算什么混賬東西,要不是背后靠著榮光,能謀上這個村主任?給他點顏色他還真開染坊了,以為自己是八條腿的螃蟹,還想橫著走哩!” “在步家村,除了早年考上大學出了村子的榮輝,沒有人比我更適合當村主任?!彼秸f越激動,嘆了一聲,“可惜了,榮輝走了以后,直到去世也再沒回來過。他那么聰明一個人,怎么在這件事上賭氣呢?” 距離合宜,連海側身擋住周圍爺叔的目光,悄悄將手伸到七叔腰間,面上卻不露聲色,試圖麻痹七叔:“榮輝是?” “榮光家最小的弟弟,步安泰的小叔?!逼呤宓?。 連海想起了照片上那個消失的身影,原來是負氣出走,難怪步安泰如此語焉不詳。 七叔撇了眼季明月:“憨瓜娃子,我剛聽你說你們認識安寧?” 季明月奓毛道:“你嘴巴放干凈點兒啊,誰是憨瓜娃子,我跟步安寧特別熟,你有意見?” “你既然認識他,難道不知道,步榮輝就是步安寧的父親?”七叔不由疑惑,側身看他。 如此動作,只聽嘩啦啦一陣聲響——連海正在偷鑰匙的手,就這么暴露在了光天化日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