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節
他不由分說,再次扶著張若蘭上馬車:“我跟著meimei,有人問起來,就說我是你母家的表哥便是?!?/br> 張若蘭道:“會被認出來的?!?/br> “不會的,官家子弟中,只有你們兄妹認得我?!?/br> 張若蘭已經被他送進了馬車:“爹爹會打死我的?!?/br> 朱翊鈞自己也坐了進去:“張先生才舍不得打你?!?/br> “……” 張若蘭沒辦法,只得帶著他去赴約。 他們要去的其實是王希烈在近郊的一座私宅,依山傍水,風景極佳,尤其是春季,山坡上大片草坪,河畔楊柳依依,果真是踏青的好去處。 聽說張若蘭來了,王小姐親自到門口相迎,卻見張若蘭身旁多了個人,登時眼睛都直了。 第185章 王小姐從小見過的…… 王小姐從小見過的官家子弟不計其數,或容止可觀、或俊逸出塵、或儒雅博學、或英武不凡…… 但這些詞匯加起來,也形容不出眼前少年的美好。他長得實在太好看了,天仙下凡也不過如此,身上散發的氣質也很獨特,貴族少爺王小姐見多了,如此貴不可言的少年,還是第一次見。 “這位……”王小姐不知為何,害羞的低下頭,有些臉紅,靠近張若蘭,拉著她的手,小聲道,“這是哪家的小公子,從未見過?!?/br> 張若蘭看看王小姐,又看向朱翊鈞,按著之前編好的瞎話來:“這是我母家表哥,從江陵來京城游歷?!?/br> 王小姐又忍不住偷看一眼朱翊鈞,問道:“表哥……貴姓?” 張若蘭看向朱翊鈞,這個問題他們事先沒有溝通過,不好胡亂回答。 朱翊鈞坦然的回道:“在下,李城銘?!笨床怀霭敕诌t疑。 李誠銘是皇太后的外甥,比朱翊鈞大一些,但朱翊鈞從未見過,只聽過這個名字,順手拿來一用。 王小姐迎著他們往院子里走,目光時不時落在朱翊鈞身上。三人穿過回廊,來到花園里,那里已經聚集了不少人,有男有女,都是十四五歲上下,上位加冠、及笄的孩子,聚在一起游完倒也沒有諸多顧忌。 這些人見了張若蘭,都上來與她打招呼,幾個小伙子殷勤格外殷勤,就差把心里那點想法全寫在臉上。 張若蘭生得仙姿玉貌,才學不輸男子,又是首輔之女,這些官家子弟將來都要入仕為官,娶了她,就是給張居正當女婿,將來的科舉和仕途都不用愁了。 可張若蘭根本就不把這些凡夫俗子放在眼里,對于他們的殷勤,一概不做任何回應,只有人問起懋修,她才回了一句:“三哥在家讀書?!?/br> 有人笑道:“懋修是好孩子,從不與我們玩樂?!?/br> 朱翊鈞點頭表示贊同,心想:“懋修是好孩子,才不和你們這群紈绔瞎混?!?/br> 眾人這才注意到,張若蘭帶來個生面孔,問起他的身份來歷,父親在哪里做官。 朱翊鈞只說自己是張若蘭的表哥,家中在當地做點小生意,父兄之中無人為官,公子們便對他沒了興趣,反倒是不遠處三三兩兩的女孩子,總往他這邊張望。 張若蘭不愛熱鬧,便帶著朱翊鈞去亭子里,王小姐看一眼朱翊鈞,還要跟著,張若蘭正要拒絕,旁邊恰巧來了個丫鬟,說是門外又有貴客到了。 朱翊鈞跟著就張若蘭到涼亭里坐下,目光一直觀察花園里的人。 別人不認識他這個小皇帝,同樣的,他也不知道這些少爺小姐都是誰家的。 朱翊鈞指著其中一人問道:“那是誰?” 張若蘭道:“那是珍兒的二哥?!?/br> 珍兒就是王小姐的閨名。 張若蘭順便又給他介紹:“對面那位葛公子是……” “葛守禮的孫子吧?!?/br> 葛守禮,都察院左都御史。 張若蘭驚訝道:“陛……” 朱翊鈞糾正她:“叫表哥?!?/br> “表哥認識?” “不認識,眉眼有點像?!?/br> 張若蘭又為他介紹了好幾位小姐,朱翊鈞不感興趣,心不在焉的聽著,繼續觀察花園里的賓客。 他耳力極好,眾人聊了什么他都能聽個大概。這些官家少爺們正是讀書的年紀,聊的卻并非圣人學問,都是些風花雪月。 最后,朱翊鈞在心里下了定論:這些人,都不如他的懋修弟弟。 這時候,王二公子親自從外面迎進來兩位貴賓,此時,所有人的目光都投了過去,就連驕矜的小姐們也一手持團扇半遮面,偷偷張望那二人。 朱翊鈞甚至聽見有人小聲打趣道:“若是將來能嫁其中一位郎君,人生也就圓滿了?!?/br> 朱翊鈞循聲忘過去,嚇了一跳,趕緊轉過臉來,生怕被人瞧見了。 張若蘭看一眼那二人就明白怎么回事,笑道:“這二位就不用我多介紹了吧?!?/br> 朱翊鈞卻道:“另一個,我不認得?!?/br> 張若蘭說道:“那是國公府的世孫?!?/br> 朱翊鈞明白了:“朱希忠的孫子?!?/br> 朱希忠歷事三朝,穆宗和朱翊鈞登極大典,皆是由他持節掌冠。當年世宗修玄,他和陸炳封左右護法。世宗賜泛舟大液,賜肩輿,賜秘書,賜禁中乘馬。至今還能代朱翊鈞祭祀圜丘。 恩澤如此身后的成國公府,誰不想與他們家攀上親戚,甚至嫁入國公府,成為公爵夫人。 側著身坐了好一會兒,朱翊鈞才問張若蘭:“走遠了嗎?” 張若蘭歪頭看了一眼,笑道:“你要躲的人走遠了?!?/br> 朱翊鈞回頭一看,只有朱希忠的孫子朱應楨在與眾人寒暄,另一人已經不見了蹤影。 朱翊鈞四處瞧瞧,注意到幾位小姐的目光追隨著一個身影往不遠處的池塘去。 那身影尋了個沒人的地方站著,忽的假山后繞出一位小姐,羞怯的屈膝向他行了一禮,那人便側身,客客氣氣的讓那小姐過去。 小姐走過了,也不知有意無意,手中的帕子滑落在地,竟也沒有察覺,徑直走了。 而池邊那人盯著一朵含苞待放的荷花出了神,也未曾留意地上的手帕。 朱翊鈞想了想,站起身來,低聲對張若蘭說了句什么,后者還未反應過來,他人影一閃,竟是從亭子后一躍而下,穿過一小片竹林,到了那池畔的小徑上。 朱翊鈞撣了撣衣袍的竹葉,快步朝那人走近。他運起輕功,腳步極為輕敲,那人絲毫沒有察覺。 朱翊鈞彎腰撿起帕子,看到上面繡著一朵淡雅的蓮花。他拿著手帕輕手輕腳走到那人身后,忽的從后面捂住了對方的眼睛。 那人先是驚了一下,又放松脊背:“應楨,別鬧了?!?/br> 朱翊鈞貼近他的耳朵,沉聲道:“你叫我什么?” 他話音剛落,那人身體一震,一邊去拉他的手,一邊驚慌失措的轉過身來:“陛下!” 朱翊鈞仍是不肯松手:“不對!” 他一個習武之人,手勁兒極大,說什么也不松開,對方顧及他的身份,也不敢用力掙扎。最后還是敗下陣來,帶著敬畏又寵溺的低聲喊道:“鈞兒?!?/br> 朱翊鈞這才松了手,任由他拉著,從他肩頭伸過來腦袋喊了一聲:“哥哥!” 此人正是寧安公主與駙馬的獨自李承恩。他們倆雖然一年到頭見面的次數很少,但從小到大,感情一直很好。 在宮中朱翊鈞是長兄,下面有弟弟meimei,母家的表兄弟從未見過,只有這位姑姑家的表哥,是他生活中唯一有血緣的同輩兄長。 李承恩拉著他,不知該給他行禮,還是該把他藏起來,一時間有些亂了方寸:“你怎么……怎么出宮來了?” 朱翊鈞拉著他繞過假山,尋了處池邊的石頭并排坐下來:“我來湊熱鬧呀?!?/br> 李承恩看一眼遠處的喧鬧,甚為不解:“我倒覺得沒什么意思?!?/br> 朱翊鈞瞪他一眼:“那你還來?!?/br> “是應楨非拉著我來?!?/br> 朱翊鈞側頭,看向朱應楨:“你們關系很好嗎?” “嗯,”李承恩笑道,“從小就不錯?!?/br> 朱翊鈞從小生長在宮里,身邊來來去去都是那幾個太監、錦衣衛,都沒什么同齡的朋友。 “那你們時常一同出游?” 李承恩只是笑著點了點頭。 京城這些官員來了又走,能呆上十多年的也有,但不多。 以他和朱應楨的身份,這些官吏的子孫想巴結也巴結不上,頂多算個宴會上的點頭之交。他們真正交情身后的,都是家中有爵位的。 朱翊鈞拿著手帕在他眼前晃悠:“剛才那位小姐留給你的?!?/br> “……” 朱翊鈞卻不肯放過他,湊過去問道:“你是裝沒看見,還是真沒看見?” 這話問的,李承恩都不知該如何回答,只笑著搖頭。 朱翊鈞把那手帕疊好,放在一旁,挽著他哥的手:“一會兒你帶我回去見姑姑,我問問她,你的親是定了沒有?!?/br> “沒……” 朱翊鈞又道:“若是中意哪家姑娘,我給你做主了?!?/br> 李承恩怕了他了,告饒道:“你就別取笑哥哥了?!?/br> 朱翊鈞見他臉都紅了,靠在他的肩膀上樂不可支:“好啦好啦,不跟你開玩笑了?!?/br> 他望著藍天白云,墻外的蒼翠山巒,近處的無窮蓮葉:“這大好春光,不出來走走,豈不辜負了?” 李承恩卻道:“您現在是皇上……” “皇上的安危乃是天下大事,”朱翊鈞打斷他,“我已經聽過許多遍了,你就別再教訓我了?!?/br> 李承恩道:“我不是教訓你……” 朱翊鈞依舊靠在他的肩頭:“那是什么?” “是關心你?!?/br> 朱翊鈞挽著他的手臂,兄弟倆并肩坐了好久,直到那邊傳來一陣喧嘩,眾人相約往大門走去,像是有什么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