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節
年后不久,皇后產下一雙龍鳳胎,隆慶便帶著他去看弟弟meimei,希望新生命的到來,能讓他從失去皇爺爺的痛苦中走出來。 與朱翊鈞比起來,這兩個小家伙生下來又瘦又小,長得也不如他精致漂亮。 因為是雙胎,太醫說先天稟賦不足,體質虛弱,隆慶甚至懷疑他們能否健康長到成年。 朱翊鈞看著兩個軟乎乎的小家伙,有點陌生,又有點新奇。 隆慶和皇后哄著他說話,皇后問道:“鈞兒,你猜猜看,他們倆誰先從娘親肚子里出來?!?/br> 兩個孩子蜷縮在襁褓中,朱翊鈞甚至看不出男女,更別說大小。 但娘親這么問,他便認真打量兩個小嬰兒,而后,指著其中一個說道:“他先出來?!?/br> 隆慶問道:“這是如何看出來的?” 朱翊鈞搖頭:“看不出來?!?/br> 皇后摸摸兒子的小臉:“聽鈞兒的,這是哥哥,這是meimei?!?/br> 朱翊鈞說:“我是哥哥?!?/br> “對對對,鈞兒才是哥哥?!?/br> 朱翊鈞戳一戳弟弟meimei的小臉,那么小,那么軟,忽然說道:“真可愛呀,要是皇爺爺能看到就好了?!?/br> 隆慶和皇后對望一眼,將兒子摟進懷里:“沒關系,皇爺爺最疼愛鈞兒,這些年有鈞兒陪著他,就足夠了?!?/br> 直到三月,天氣開始逐漸暖和起來,朱翊鈞的情緒一直不是很高,隆慶也沒有提給他恢復上課的事。 這天天氣不錯,春日和煦的陽光罩在身上暖融融的,馮保幾人陪著朱翊鈞在院子里曬太陽。 他默不吭聲,旁邊幾人便哄著他。陳炬問道:“這天兒適合讀書,殿下想看什么書,奴婢去取來?!?/br> 朱翊鈞搖頭:“不想看?!?/br> 王安又說道:“好久不練功了,殿下是想練劍還是練棍法?” 朱翊鈞又搖了搖頭:“不想練?!?/br> “……” 大家面面相覷,都看向馮保。馮保輕輕搖頭,讓他們各自去忙別的,自己留下來陪著朱翊鈞。 他蹲下來,自下而上看著朱翊鈞,溫和的問他:“殿下在想什么?” 朱翊鈞說:“我在想皇爺爺,他再也不會回來了對不對?” 馮保握著他的手,說道:“殿下,你想想,或許是這樣的,你在乾清宮,他在萬壽宮?!?/br> 陽光落在朱翊鈞的眼里,閃爍著細碎的光澤:“那我回萬壽宮去找他?!?/br> “那他可能正好去了大玄都殿?!?/br> 朱翊鈞站起來:“那我也去大玄都殿?!?/br> 馮保替他擦去眼角的淚水:“或許,他又去了萬歲山?!?/br> “那我……” 馮保打斷他:“他永遠都在,只是今后每一個瞬間,都正好與你擦身而過?!薄?】 作者有話要說 【1】出處我記不清了,說的就是把親人離世當做生活中的錯過,差不多是這個意思。 那還是精簡一點吧,裕王妃就是皇后,正好可以減掉一部分劇情 本來有好幾個meimei,一年生一個,五年四個。這里私設,一次生倆,后面不生了,我懶得寫。 第95章 朱翊鈞已經八歲了…… 朱翊鈞已經八歲了,聰穎早慧,讀書又多,一些哄孩子的話很難哄得了他。 朱翊鈞撲進馮保懷里,“哇”的一聲大哭起來:“我知道,我的皇爺爺駕崩了,他被裝進一口棺材里,送去了永陵?!?/br> “我沒有皇爺爺了,他再也不會回來了?!?/br> “我知道,我都知道?!?/br> “可我就是很想他,做什么都會想起他?!?/br> “以前我回裕王府,都沒有這么想。那時候我知道,只要我回宮,他總是在萬壽宮的正殿等著我?!?/br> “可是現在……” 馮保摟著他,輕撫他的后背,溫柔的說道:“剛才不是說了嗎,他也在萬壽宮,一直等著你?!?/br> “只是你接下來有許多事情要做,都是他希望你做的,等你做好了,他自然會知道?!?/br> 朱翊鈞又道:“他希望我好好讀書,好好習武?!?/br> “還希望我做皇太子?!?/br> “希望我幫助爹爹做一個好皇帝?!?/br> “希望天下大治?!?/br> 他把臉埋在馮保懷里,越說越傷心,一抽一抽的,哭得停不下來。 馮保還想說什么,一張口,就被小家伙打斷了:“大伴,你別說話,讓我再哭一會兒?!?/br> 馮保便閉了嘴,靜靜地抱著他,陪著他。他其實什么都懂,只是需要時間。 不知道過了多久,馮保感覺胸前的衣襟都打濕了,朱翊鈞的哭聲才漸漸平息。 他抬起頭來,眼睛腫得像核桃:“大伴,我想睡覺?!?/br> “走吧?!?/br> 馮保把他抱起來,這些日子憂思過度,吃不好睡不好,小家伙都瘦了。 他這一覺睡到了天黑,餓醒了,起來吃些東西,又睡了。 隆慶初登大寶,政務繁多,對許多事情都不甚明晰,常常因為不知道一件事情該如何處理而搞得焦頭爛額,唯有看著兒子的時候,才會覺得心情舒暢一些。 他來暖閣看過兒子兩次,朱翊鈞都在熟睡。早些時候,裕王都與他同塌而眠,時常聽他晚上睡夢中還在喊皇爺爺,好久沒見他睡得這么安穩。 隆慶在塌邊坐了一會兒,看著兒子的睡顏,心情也平緩了許多。低聲吩咐太監,讓他睡,別吵醒他,這才離開。 翌日清晨,朱翊鈞早早的醒了,坐起來揉了揉眼睛,就開始喊:“大伴!大伴!” 殿門推開,進來的卻是陳炬。 朱翊鈞揉了揉眼睛,問道:“大伴呢?” “在御前伺候?!?/br> 朱翊鈞想起來了,皇爺爺臨終前,將馮保升為了司禮監秉筆太監。 秉筆太監,就是替圣上批紅的太監。 旁邊放著備好的衣袍,陳炬先為他更衣,最后掛上那枚赤金累絲流云百福長命鎖。 朱翊鈞偏了偏頭,不肯戴,把長命鎖接了過來。 這東西他戴了七年了,每隔一段時間就有工匠進行保養,赤金光澤如新,依舊耀眼。 朱翊鈞將金鎖從項圈上取下來:“我不是小孩子了,以后不戴了?!?/br> “殿下……”陳炬怕又惹他傷心,正要說些什么,引開話題。朱翊鈞卻只把項圈遞還給他,又找他要了張帕子,小心翼翼的把金鎖包起來,放在了枕頭下面。 梳洗完畢,用過早膳,朱翊鈞立刻就往外跑:“我要去找爹爹?!?/br> 他爹正在雍肅殿召見閣臣,徐階、李春芳、高拱、郭樸,還有正月剛入閣的陳以勤和張居正都在。 朱翊鈞站在門口沒進去,一眼望過去,張居正雖然站在邊上一個不起眼的位置,但朱翊鈞覺得還是他的張先生最年輕,最好看。 里面的談話聲斷斷續續傳來,總共就說了兩個事情,朱翊鈞來的時候,第一件事已經談完了,隆慶命欽天監擇吉日。 第二件事,則是編修《世宗實錄》,隆慶把這活兒交給了徐階,讓他來主持這件事。 議事完畢,閣臣退出雍肅殿,最先出來的就是張居正,朱翊鈞拉了一下他的手,張居正低頭,與他對視。見他眼中又恢復了以往的靈氣,還沖著自己笑了笑,就知道以前那個活潑聰明的小家伙回來了。 “張先生……” 張居正也勾了勾手指,握住他的小手,兩個人站在一旁,其他閣臣從旁邊走過,都忍不住看一眼他倆,每個人表情各異。 朱翊鈞告訴張居正:“張先生,我要開始上課了?!?/br> 聽到他要上課,張居正自然高興,點了點頭,輕聲說了個“好”字。 這時候,門口的太監高聲通傳,圣上讓朱翊鈞進去。 閣臣都退了出去,雍肅殿內剩下隆慶和司禮監太監。 朱翊鈞來到殿內,一眼看到了黃錦。 世宗駕崩前不久,撤了陳洪,由黃錦代理司禮監掌印太監一職。 但黃錦畢竟年紀大了,先帝的駕崩對他打擊很大,朱翊鈞恍然發現,他的頭發已經全都白了,也不見往日的精氣神。 朱翊鈞又往他身后看了一眼,馮保正站在那里,也看著他微微點了下頭。 “鈞兒,來!”朱翊鈞來到隆慶跟前:“爹爹……不,父皇?!?/br> “春天到了,我要開始讀書了,下午還要習武,練騎射,還想學兵法……” 他小小年紀,卻這么自律,要學的東西這么多。隆慶在潛邸的時候,學習都沒他這么刻苦。 “不急?!甭c摟著兒子,“讀書之前,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朕已經命欽天監擇吉日,行冊立皇太子儀?!?/br> 冊立皇太子的禮制其盛大和繁瑣程度僅限于皇帝的登基大典。 隆慶即位不過半月,內閣就上疏奏請皇上早日立儲。 盡管現在的內閣六個人八條心,心眼子加起來能繞紫禁城三圈,但在立儲這件事情上,卻出奇的統一。 不怕皇太子年紀小,就怕皇上像先皇一樣,拖著不肯立儲。 畢竟,早日確定繼承人,大家才不會站錯隊。這一點,高拱最有發言權。雖然先帝拖到駕崩都不肯立儲,但他賭對了。 況且祖宗有規定,先皇有遺詔,當今圣上也想趕緊確定兒子的繼承者身份,既然大家想法一致,那就趕緊cao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