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節
“為什么要躲起了,餓了怎么辦?” “因為烏龜要冬眠呀,所以要躲起來?!?/br> “冬眠?”朱翊鈞更不理解,“什么叫冬眠?” 馮保說:“就是睡覺。冬天到了一定的溫度,一些動物就會找一個他們認為安全的地方,躲起來睡覺?!?/br> 朱翊鈞又問:“那要睡到什么時候?” 馮保想了想:“睡到明年春天?!?/br> “那明年春天小烏龜會回來嗎?” “會的?!?/br> 于是,小家伙記住了:為了抵御嚴寒,在食物不充足的情況下,一些小動物會冬眠。 朱翊鈞幾個月見一次李承恩,拉著他到處玩耍。去御花園堆雪人、打雪仗、折紅梅。 一整天玩下來,旺盛的精力終于也有消耗殆盡的時候。 馮保給他倆換上寢衣,又讓他倆喝了牛乳,終于到了該睡覺的時候。 朱翊鈞和李承恩一起鉆進被子里,又伸出個小腦袋沖著馮保揮揮手:“大伴,再見!” “再見?” 馮保對他說過晚安,他有時也會對馮保那么說。但這還是第一次,對他說再見。 馮保一連迷惑:“怎么是再見?” 朱翊鈞說:“我要和哥哥冬眠啦,明年春天再見!” “……” 第30章 結尾小修,不介意…… 說完,朱翊鈞就鉆進了被子里,和李承恩兩個小家伙躲在被子下面玩鬧,拱來拱去,真的好像兩只小烏龜。 陳炬還以為朱翊鈞已經睡了,輕手輕腳從外間進來,倆小家伙還嘰嘰喳喳鬧著呢。 “二更了,”陳炬站在馮保旁邊,兩個人耳語,“剛還說困了,吵著要喝牛乳,上了床又精神了?!?/br> 馮保笑道:“快了,馬上就要冬眠了?!?/br> “……” 他說完這話沒多會兒,被子里的動靜就漸漸小了下去,不一會兒兩個孩子就不動了。 馮保笑道:“瞧瞧,我說什么來著?!?/br> 他養大的娃娃,他太了解了。平時的朱翊鈞早睡了,今天玩到了亥時,這就算熬夜了,電量已經耗光,肯定堅持不了很久。 馮保把兩個孩子從被子里撈出了,放在枕頭上,替他們蓋好被子。 他剛站直身體,兩個小家伙同時翻了個身,面對著對方,頭挨著頭,可愛得不得了。 第二天,按照朱翊鈞平時的習慣,睜眼第一件事就是叫大伴。 今天小家伙一睜眼,卻呆住了:“咿呀~” 旁邊竟然趴了個人,正直勾勾的看著他。 朱翊鈞剛睡醒,還有些迷糊,突然叫了一聲:“霜眉?!?/br> 喊完他又抬手揉了揉眼睛:“你怎么變成小孩子啦?” “……” 他這一句,把旁邊的人也聽得一臉問號:“弟弟,你在說什么呀?” “???”朱翊鈞湊近了,捧著他的臉,這才恍然大悟:“不是霜眉,是哥哥呀~” 李承恩問:“霜眉是誰?” 朱翊鈞說:“是我的好朋友?!?/br> 李承恩好奇道:“他多大了?” 朱翊鈞抬起胳膊比劃了一下:“這么大?!?/br> 李承恩說:“原來宮中還有其他小孩兒?!?/br> “霜眉不是小孩兒?!?/br> 李承恩更好奇了,跟著他比劃了一下:“有這么大的大人嗎?” 朱翊鈞彎著眼睛沖他笑:“霜眉是只小貓咪?!?/br> “哈哈哈哈哈哈~”說完,兩個小家伙笑作一團,抱著在床上滾來滾去。 聽見動靜,馮保掀開床帳,伺候小主子穿衣服。 朱翊鈞過年穿的新衣服,是尚衣監前幾日就準備好的。 天不亮,萬春宮的太監就把李承恩的衣服送過來了。盡管只是住一個晚上,皇貴妃也會考慮得非常周到,及時送來李承恩需要的東西,還特意吩咐四名太監留下伺候。換好衣服,梳洗完畢,朱翊鈞拉著李承恩乖乖地坐在桌前,仰頭去看馮保:“大伴,我們準備好了?!?/br> 馮保明知故問:“小主子要做什么?” 朱翊鈞每天一睜眼的頭等大事,絕不能忘:“喝牛乳!” 馮保驚訝道:“小主子不是冬眠了嗎?” 朱翊鈞歪頭:“冬眠不能喝牛乳嗎?” “小動物冬眠的時候不吃東西?!?/br> 不吃東西怎么行?朱翊鈞思索片刻,做出艱難的決定:“晚上再冬眠,現在要喝牛乳!” 牛乳早就準備好了,和早膳一起送上來。 伺候小主子用完早膳,太監們便在院子里忙碌起來。 這一天流程朱翊鈞去年就看過,今年他竟然還記得。拉著李承恩給他介紹:“這個是桃符,左邊叫神荼,右邊叫郁壘?!?/br> “……” 除了有李承恩陪他玩,朱翊鈞盼著過年還有另一個原因——他能在除夕的家宴上見到裕王和王妃。 半年過去了,王妃的病也已經痊愈,看起來氣色也好了許多。 朱翊鈞白天又去折了一束紅梅準備送給娘親,和去年一樣,是精心修過枝條,枝頭上滿是未開的花苞。 不過,朱翊鈞的紅梅還沒來得及送出去,就被嘉靖看到了。帝王大手一揮:“這算什么禮物,送出去未免寒酸,這個禮皇爺爺替你送了?!?/br> 他又吩咐黃錦:“去,取個梅瓶過來,插起來?!?/br> 就這樣,他把孫子送給兒媳婦的禮物據為己有,擺在御案上,日日欣賞。 而在家宴上,嘉靖賞賜裕王妃錦緞十匹,金銀器物數件。朱翊鈞已經三歲,仍在夸獎她誕下皇子有功。 而另一邊,景王甚至沒有帶兒子進宮,只說孩子染了風寒,留在王府靜養。 嘉靖也不在意,揮了揮手,甚至沒有多問一句。 那孩子他只見過一次,因為早產,看起來并不健康。后來景王還曾上疏請父皇給皇孫賜名,嘉靖也沒搭理他。 今年沒有鰲山燈,也沒有煙火表演。朱翊鈞有一點失望,但很快這一點失望就被他拋到了腦后。 晚宴過后,嘉靖命人騰出一間偏殿,燒了炭爐,備了些茶點和水果,讓他們一家三口小聚。 王妃抱著兒子,上上下下摸了個遍。半年不見,兒子又長高了,不但長得白凈漂亮,性格也活潑好動,不難看出,被照顧得非常好。她作為母親,自然十分欣慰。 王妃捧著兒子的小臉:“鈞兒三歲了,是大孩子了?!?/br> 娘親夸他是大孩子,朱翊鈞聽了很高興:“皇爺爺給我選了老師,教我讀書?!?/br> 裕王的老師高拱,現在是國子監祭酒,張居正是國子監司業。高拱是他的直屬領導,他的工作有什么變動,高拱很快就知道了。 高拱知道了,裕王自然也會知道。 他十四歲出宮建府,嘉靖指派講官教授經史子集。 現在他的兒子才四歲,就要開始讀書了。老師還是張居正這種出了名的神童。 高興之余,裕王又不免有些擔憂。兒子太小了,連字還不會寫,他能聽懂那些枯燥的四書五經嗎?如果學不好,會不會讓嘉靖失望? 他也向高拱表達了自己的擔憂,高拱寬慰他,皇孫天資聰穎,頗受皇上恩寵,不必擔憂。并且委婉的表示,裕王不必cao心皇孫的學習問題,先把自己的書讀好。 孩子是在嘉靖身邊長大的,是什么情況,他比裕王這個親爹更清楚。這時候提出要給皇孫選老師,教他讀書,自然有他的用意。 裕王摸摸兒子的頭:“張先生博學多聞、滿腹經綸,鈞兒務必虛心學習,切勿調皮?!?/br> 后面的話朱翊鈞都沒聽進去,只聽到了前面三個字,大眼睛忽然就亮了起來:“張先生?哪個張先生?!?/br> 裕王覺得就算告訴他是哪個張先生,他也不認識,笑道:“就是你未來的老師?!?/br> 他是小瞧他兒子了,這兩年,朱翊鈞見過的朝中大臣,可比他這個深居王府的裕王多得多。 年后不久,選定的吉日就到了,嘉靖帶著朱翊鈞搬進了萬壽宮。 這里比起玉熙宮來,那可大多了。正殿從外面看起來就十分的宏偉壯觀,里面更是寬闊明亮。站在大殿中間,說話都能聽見回聲。 御座后面是一面屏風,將空間分為前后兩個區域。屏風上有字,看起來是一篇文章。 嘉靖問朱翊鈞:“知道上面寫的什么嗎?” 朱翊鈞不識字,茫然的搖頭:“不知道?!?/br> 嘉靖笑道:“皇爺爺教你背過的?!?/br> 這下小家伙知道了:“是《道德經》?!?/br> 嘉靖給他起了個頭:“天下皆謂我道大,大而不肖?!?/br> 朱翊鈞便接著往下背送:“天下皆謂我道大,大而不肖。夫唯不肖,故能大。若肖,久矣其細也夫!我恒有三寶,持而寶之。一曰慈,二曰儉,三曰不敢為天下先……” 在他們身后,站著一群前來恭賀皇上喬遷之喜的大臣。從內閣大臣到六部九卿官員,都躬身頷首,安靜的站在殿內,聽一個稚童背書。 朱翊鈞已經三歲了,雖然仍是奶聲奶氣,但說話吐字比以前清晰許多。這么長的一段話,一口氣背下來,竟也能聽出些抑揚頓挫。 “慈故能勇;儉故能廣;不敢為天下先,故能成器長。今舍慈且勇;舍儉且廣;舍其后且先;則死矣。夫慈,以戰則勝,以守則固。天將建之,以慈垣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