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凌嶼揉了揉眼睛,從朦朧的視線里,看見了陸知齊略顯青黑的眼底。 “……” 這人明明睡的床,怎么比睡地板的還要疲勞? 難道他蚊子沒拍干凈,還是溜進去兩只? 凌嶼一言不發地走進臥室里,利索一撥開關,電網又吱吱啦啦的纏上了電。高中生身手矯健地踩凳子鉆柜子,上下攀援,最后,拎著幾只戰利品,走回陸知齊面前,認真地說。 “窗縫我貼死了,屋里也沒蚊子了。今晚,你能睡個好覺了?!?/br> 他回身,拉開窗簾。 晨光傾瀉,灑落少年滿身,眼瞳碎光,像是炬火正亮。 一室沉悶的噩夢就這樣被輕易地驅走。 陸知齊竟出神地想,今夜,說不定真能好好睡一覺。 他移開目光,看了看時鐘,提醒道:“六點半。你不去學校上課了?” 凌嶼如夢初醒。 他立刻鉆進衛生間,迅雷不及地洗漱完畢,穿好自己的破校服,出來時,陸知齊已經在駕駛室里坐好了。 他的二指夾了一支煙,見凌嶼出門,朝他晃了晃煙頭,火星掉進露水里,‘嘶拉’一聲響。 “送你回去拿書包?!?/br> 陸商人沒來得及做發型,偏長的劉海細軟地垂在眼眉處,少了些清貴疏離的公子氣,多了些平易近人的溫潤。 不知道是不是陸知齊這副樣子格外好看的緣故,凌嶼竟對他生出了許多莫名的親近。 他不再拘束,跳坐到副駕駛,利索地扣好了安全帶。 “走吧?!?/br> “行,坐穩了?!?/br> 陸知齊的車開得又快又穩。窗戶半開,車內的煙味完全散去時,車已經安安穩穩地停在凌嶼外公家那幢老舊的樓下了。 凌嶼趕時間上課,又是一句話都不說地拉開車門就走。 陸知齊幾乎習慣了男高中生的沉默寡言,懶得苛責,坐在車上處理了幾封郵件,正垂頭看手機時,車玻璃忽然被敲響。 陸知齊訝異搖下車窗,剛想說什么,就看到凌嶼手里拎著的小半袋烤饃片。 饃片表面金黃,又干又脆又香,凌亂地擠在小袋子里,慌慌張張的。 “昨晚酒喝得太多了,不吃早飯會胃痛?!?/br> 凌嶼沒點名道姓說是誰,其中的意思已經很明確了。他給自己留了退路,如果陸知齊覺得這東西廉價到難以下咽,他也可以收回自己不值錢的好意。 陸知齊似乎有些為難。 這副神情落在凌嶼眼底,幾乎等同于拒絕。 他眼神黯了黯,裝作滿不在乎,轉身要走,便在這時,書包被一只手輕輕拉住。 “怎么總是不聽人說完話就走?!?/br> 陸知齊單手撐著窗,身體稍微前傾。 “我沒洗手,你拿一片喂我?!?/br> 凌嶼被陸知齊那張臉晃了一下。 真就是毫不嫌棄、坦坦蕩蕩。 男高中生心里震驚、天崩地裂,臉上平靜、面如死水。從外表看不出有什么情緒波動,可手里的饃片被他攥得‘吱嘎’作響,有幾個甚至都碎成了沫。 陸知齊:“?” 這孩子什么毛病。 聽說過有人壓力大去捏方便面的,倒是頭一次聽說有人捏烤饅頭片的。 “怎么,故意拖延時間,想蹭我的車上學?” 陸知齊抬眉。 他故意戳碎男高中生脆弱敏感的自尊心,可沒想到,對方原地想了一會兒,竟然真的就坡下驢,徑直坐上了副駕駛,一言不發地系好了安全帶。 陸知齊像是不認識凌嶼似的,盯著他看了一會兒。 凌嶼琢磨了一下,覺得那人大概是餓急眼了,拿出一片烤饃片,遞到陸知齊的嘴邊。 陸知齊:“……” 香是挺香的。 不過,他貌似不是這個意思。 凌嶼連著投喂了兩三片,見那人依舊不說話也不開車,他皺了皺眉,低聲說:“吃快了容易噎死,我沒帶水?!?/br> 陸知齊生生被嗆了一口。 凌嶼一臉‘果然如此’的表情。他冷眼抱臂坐在旁邊,見陸商人咳得越來越厲害,怕他嗆死,猶豫著,替陸知齊拍了拍背。 少年的手勁兒挺重,一看就是沒怎么做過這種‘拍背’的親密動作。 兩個人在照顧人這方面倒都是異曲同工的生疏。 “不咳了,但你,好像流眼淚了?!?/br> “不是被嗆的,是被你拍的?!?/br> 凌嶼這才記得把手從陸知齊的背上收回來。他的掌心殘留著淡淡的古龍水味兒,很好聞,輕易便回想起了昨晚的微醺,讓高中生有些無所適從。 “...我要遲到了?!?/br> “你倒是才想起來?!?/br> 陸知齊覷了凌嶼一眼,油門一踩,車映著晨曦疾馳。 車一路開,凌嶼就這樣喂了一路,一小袋饃片大部分落在了陸知齊的肚子里,而他自己只吃了兩三片。 車停在距離學校兩百米的位置,距離早自習只剩兩分鐘。 凌嶼說了一聲謝,拎了書包要走,手臂卻被陸知齊輕輕拉住。 “吃了你的早餐,作為交換,我愿意幫你一次忙?!彼贸鲆粡埣?,在上面寫下一串電話和他的名字,遞到了凌嶼的手里,“記住,我只幫你一次,省著點用?!?/br> 凌嶼卻盯著陸知齊看。 “我們是朋友嗎?” “還是這么沒禮貌?!标懼R二指點他額頭,“是長輩,該叫一聲‘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