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鳴指著他的那根手指微微抖了一下：“……”

    席羨青肩膀起伏一瞬：“而且當時馬上就要被強制退出游戲了，我沒有時間考慮太多，只想著要快點通關?！?/br>
    祝鳴放下了手，嘴巴微張，吐出一口氣，神情急切地想要說些什么。

    席羨青以為他是對自己給出的理由還不滿意，竟一時有些惱羞成怒起來：“你自己親口說的，游戲里一切都是代碼，而且為了測試——”

    “你能不能讓我說句話？”祝鳴忍無可忍地打斷了他。

    席羨青：“……”

    祝鳴閉著眼調整了一下呼吸：“你現在快點把洗潔精放出來，然后幫我把實驗艙的傳感手套拿過來，現在、立刻、馬上！”

    席羨青：“……？”

    祝鳴將身上纏著的線纜飛速拆開，難以掩飾聲線里的激動：“然后把我抱到客廳里，那里寬敞，快點！”

    祝鳴這輩子都沒這么手忙腳亂過。

    正常人接吻后的反應，一般都是沉默回味、后知后覺地害羞，隨即若無其事地看向遠處。

    但祝鳴的腦子里此刻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既然親都親了，要趕緊證實自己的設想是正確的。

    科研人對于自己的理論，永遠都有著一種他人無法理解的執著。

    傳感手套戴在手上，手機錄像模式打開，記錄波動的光屏放置在腿上，一切準備就緒，現在到了最重要的觀測結果環節。

    祝鳴面色微妙、屏息凝神地盯著綠孔雀的一舉一動

    明亮的粒子一點一點地凝集在客廳中央，洗潔精神色自若地佇立在二人面前，踱了兩步，背過身子，展示出了他那纖長地、沒有任何支棱起來跡象的尾翎。

    兩人靜默了一會兒。

    席羨青喉結微動：“或許，根本就不是你說的那樣……”

    “不?！弊ｘQ聲音放得很輕，打斷了他，“你現在，試試cao控自己的精神力?！?/br>
    席羨青一怔。

    他半信半疑地深吸了一口氣，靜心凝神。

    幾秒鐘后，洗潔精的屁股倏地一抖，翎羽簌簌地開始搖晃，緩慢地展開。

    席羨青瞳孔微微一縮，努力壓抑著急促的呼吸，手指無聲地嵌入沙發的邊緣。

    祝鳴錄像的手抑制不住地顫抖了一瞬，沒有說話。

    綠孔雀眼看著就要將屏羽完整地展開，屁股抖了抖，突然靜止了下來。

    ——然后又rou眼可見的速度，緩慢萎靡、徐徐地耷拉了下去。

    祝鳴的呼吸一滯，猛地看向身邊的人，命令道：“別泄勁兒，思緒集中，不要去想別的事情?！?/br>
    席羨青無聲咬緊了牙關。

    耳根的緋意漸深，他神情晦暗不明地盯著綠孔雀看了一眼，少頃吐出一口氣，別過了臉。

    綠孔雀的尾羽停止了緩慢下垂的趨勢，不一會兒，又繼續歡快地抖動起來。

    它開始重新展開翎羽——一直到完完整整地將屏打開，才高高興興地扭了扭屁股，昂首挺胸地在客廳里走了兩步。

    猜想得到證實的祝鳴肩膀終于微微一松，吐出這幾天以來，最松弛愉悅的一口氣。

    五分鐘后，洗潔精已經倨傲地扭著屁股、支撐著巨大美艷的扇形屏羽，在客廳走了不知道第幾遍的優雅臺步了。

    祝鳴雙手抱臂，抿嘴不言，不知道在思考著什么；席羨青則臉上一種非常陌生的、空白的神情，如雕塑般沉默地坐在沙發的另外一頭。

    同時抬起頭，視線碰撞，微微錯開。

    過了一會兒，席羨青忍不住開口：“……你怎么想？”

    祝鳴也沉默了一下：“我不知道，你怎么想？”

    無形的皮球開始被他們踢來踢去，席羨青眼底倏地浮起慍色：“你是我聘請的醫生，我現在在問你我的治療方案，你反倒問起我怎么想？”

    祝鳴摸摸鼻子：“因為你是一位敏感的患者，我是一位心靈脆弱的醫生，之前提過的方案讓你大發雷霆，所以這次我決定先問問你心里的感受?！?/br>
    這時候，他們倒是格外謙讓起來。

    席羨青心口悶堵不已：“你說就是?！?/br>
    祝鳴半信半疑地挑眉：“保證控制好情緒？”

    席羨青瞪他一眼。

    “嗯，目前觀測下來的結果是，接吻這件事情讓你短暫恢復了精神力，獲得了cao控洗潔精尾羽的能力?！?/br>
    祝鳴輕輕嘆息：“當然，持續時間現在是未知的?！?/br>
    “不過從嚴謹的科學角度來看，”他挑著眉補充道，“目前我們只能說接吻和開屏是相關的，但他們不一定是因果關系?！?/br>
    席羨青：“……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親嘴確實對開屏有幫助，但它并不是真正的解藥?！?/br>
    祝鳴將聲線放得輕緩：“如果可以找到真正的病因，理論上你是可以痊愈，不需要借助任何類似于接吻的外力輔助，就可以做到自主開屏的?！?/br>
    “當然，走一步算一步，現在看來，接吻無疑是一個很好的研究出發點?！?/br>
    他滿意地看向綠孔雀健康的屏羽：“你可以理解為，親嘴兒這種行為就像是一款幫你開屏的、但是療效極其短暫的藥?！?/br>
    他看了眼身旁的人，謹慎地改變口風：“當然，也是一款較為禁忌、在道德底線徘徊的藥?！?/br>
    許久，祝鳴聽到席羨青低聲開口道：“如果只是把接吻……當作治病的一款藥劑，那倒也不是不能接受?！?/br>
    祝鳴“嗯”了一聲。

    幾秒過后，他才反應過來席羨青究竟說了什么，驚疑不定地又“嗯？”了一聲。

    席羨青嘴唇一動，緊接著又吐出兩個字：“但是?！?/br>
    祝鳴就知道這人的思維不可能突然開放得如此徹底。

    他有些茫然地望著席羨青的臉，等待著轉折詞后面究竟會跟著什么樣的要求。

    “出于安全性和保密性的考量?！?/br>
    席羨青靠在沙發上，雙腿優雅交疊，目光在祝鳴身上短暫流連一秒，又看似十分鎮定地落在遠處：“這款藥，我不想吃外人做的?！?/br>
    第46章 我、無、所、謂

    星期五，下午，lotusx四區總部。

    nova坐在工位前，咬著手中的半熟芝士。

    電腦屏幕上放映著六區最新的豪門狗血電視劇，她肩頭的貓頭鷹愉悅地瞇起了眼睛。

    電梯抵達樓層的提示音響起。

    她面色從容，將剩下半塊半熟芝士直接拋入垃圾桶中，利落將電腦屏幕切到會議日程表，并調整好了胸前的工牌。

    nova站起身的瞬間，電梯門剛好打開。

    “席先生，祝先生，二位下午好?！?/br>
    她對著走出來的兩人鞠躬：“封總和談總已經在辦公室內等候二位多時，請現在隨我進去吧?！?/br>
    席羨青說了一句“辛苦”，祝鳴則以微笑回應。

    引領著身后二人來到頂層辦公室，nova敲門，聽到一聲“請進”。

    是談玉的聲線，于是她推開了門。

    屋內，談玉戴著銀邊眼鏡，手持噴壺，神色恬靜地站在落地窗前給花草加水。緬因貓饜足地仰起臉，沐浴著陽光。

    坐在沙發上的封嘉馳也面色淡定，蹺著二郎腿在辦公桌前翻閱著手中的圖稿，巨大的藏獒犬則溫順地窩在一旁，呼呼大睡。

    對著這幅歲月靜好、愛人共度愜意午后時光的場面，nova不由得露出會心的微笑。

    不過應該是她的錯覺，她總感覺身旁席羨青和祝鳴的神色，在頃刻間隱約變得有些微妙。

    nova沒有多想，只是匯報道：“談總，封總，席先生和祝先生來了?！?/br>
    封嘉馳“嗯”了一聲，放下手中文件：“出去吧?！?/br>
    nova又一次鞠躬，關上了房門。

    門關上的一瞬間，席羨青和祝鳴有幸欣賞到了一出川劇變臉。

    談玉的神色變得淡漠，放下手中的噴壺，在瞬間和封嘉馳拉開距離；封嘉馳的表情頓時也變得難看，冷哼一聲，將手中文稿拋向遠方，別過了臉。

    “與二位上次會面時的失態，我實在抱歉?！?/br>
    談玉瞥了一眼身后的人，輕輕吐出一口氣：“今天我會盡量配合，但效率……應該不會太高就是?！?/br>
    封嘉馳差點從辦公椅上彈跳起來：“談玉你什么意思？暗示我拖后腿呢是吧？”

    又開始了。席羨青和祝鳴無聲地交換了視線。

    幸好他們事先預料到了這一點。

    “會面一共有三次，第一次主要是聊一些珠寶的喜好以及日常穿搭的偏好，這些問題，其實并不需要二位一同在場?！?/br>
    席羨青淡淡道：“不如這樣，今天我和封總先進行溝通?！?/br>
    “然后我和談總找個地方，單獨聊一聊?！?/br>
    祝鳴微笑地仰起臉，對上談玉的雙眼：“這樣效率也高，可以嗎？”

    兩人皆是一怔。

    少頃，談玉道：“我沒有意見?！?/br>
    封嘉馳默了一會兒，悶聲道：“正合我意?！?/br>
    談玉拿起西裝外套，絲毫不拖泥帶水：“走吧，祝先生，我知道一處幽靜的地方，正好適合聊正事?！?/br>
    封嘉馳“哼”了一聲。

    他幾步上前勾住席羨青的肩膀，咬牙切齒地特意提高了音量：“小席先生，我也有秘密基地，今天一定要特別招待你一下?！?/br>
    席羨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