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羽毛使用法 第62節
他輕快地說:“游戲里,一切選擇權都在我們手中,但在現實中,當你站在高處的時候,有些選擇,往往就不是你自己想做就能做的了?!?/br> “因為對你有期望的人不再只有你自己,還有你的團隊,比如什么樣的技術好投頂刊,什么樣的課題在首席競選上會有優勢……越往高處走,就越發背離了一開始‘我只是想幫助別人’的初衷?!?/br> 祝鳴頓了頓,笑道:“車禍這個節點,或許是老天讓我重新思考自己的人生,找回自己的初心?!?/br> “在科研所的時候,我基本上就沒放過假,而現在和你認識將近半年,卻快把希明星都游覽了一遍,還親眼見到了許多臨床上罕見的病例?!?/br> 祝鳴說:“車禍前的我,過的是“一個聰明的七區人應該有的人生”,而現在的我,在過著屬于自己的人生?!?/br> “所以席羨青,哪怕你確實是我這輩子遇到過最棘手、最不配合的患者?!?/br> 他嘆息了一聲,又俏皮地眨了下眼,“但是我也想要和你說一句,謝謝你請我當你的私人醫生?!?/br> 席羨青聽到“棘手”二字時,似乎是想反駁什么。 但聽完整句話后,他的喉結微微一動。 游戲提示閃了出來。 冰冷機械的女聲響起:“您已在游戲內游玩了兩個小時四十分鐘,防沉迷系統提示您,請盡快完成目前的選擇,進行存檔?!?/br> “看來沒機會給咱們交流人生了,速戰速決,一人一半直接干吧?!?/br> 祝鳴將剩下的酒往席羨青面前推了一下:“正好現實世界里,我的藥也該反應得差不多了?!?/br> 他悠悠地拿起一杯酒,放到嘴邊:“也是時候回到現實,重新坐回輪椅,繼續工作了——” 手腕突然被一只大手扣住。 “如果你真的……很想讓我配合你驗證那個理論?!?/br> 席羨青并沒有直視祝鳴的臉,像是微微咬著牙關似的:“那么我再去測試一遍,也不是不行?!?/br> 祝鳴一愣。 他茫然地看向身旁微笑著的npc,又望向吧臺上佇立著的洗潔精:“你的意思是,你現在想……” 席羨青沉默半晌,點了點頭。 祝鳴一怔,心頭倏地被微妙的情緒縈繞。 從醫者的角度,他甚至是應該鼓勵席羨青去嘗試的,但在這極其短暫的一剎那,他卻疑惑于自己的心情怎會如此復雜。 于是靜了好一會兒,才笑著點頭道:“確實是可行的,畢竟npc歸根結底是一串代碼,也不需要有什么負擔——” “題目說的是,和在場的任意一人接吻,可包括在場的npc?!毕w青沒有看向祝鳴的臉,打斷了他。 他強調了那個“可”字。 祝鳴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席羨青轉過臉,墨綠的雙眸像是光澤幽深的玉石:“但是它并沒有說,只可以包括這兩個npc,不是嗎?” 第45章 我不想吃外人做的 很久之前祝鳴便發現,席羨青并不喜歡與人對視。 與人對話時,他總是會習慣性地移開視線,或別過臉,或將目光落在遠處的某件物體上。 在外人眼里,大抵會覺得這人心性極其倨傲,不愿用正眼看人。 但從祝鳴的角度來看,這其實是一種掩飾真實情感,不愿流露自己內心的表現。 于是這個習慣,也是祝鳴用來解讀席羨青這個人的關鍵——席羨青一旦錯開視線,便意味著這人的心中所想和嘴上所言之間,大概存在著不少的分歧。 所以此時此刻,當席羨青難得用他那雙寶石般的眸子直視自己的時候,祝鳴大腦一瞬變得有些空白——他竟不知該如何回應。 “不只包括這兩個npc……” 祝鳴只能讓自己盡量平和地和席羨青對視:“是什么意思?” 席羨青靜靜對著他的臉看了一會兒,將視線挪開,良久開口道:“在那邊的角落里,還有一個駐唱歌手npc?!?/br> 祝鳴:“……?” 他剎那間以為席羨青在開什么玩笑,回頭一看,竟然真的在角落里的暗處,發現了一個抱著吉他的普通npc。 只是因為角落里燈光昏暗,加上他們身邊一直站著的這兩個npc建模太過精致,才一直讓人忽略了他的存在。 祝鳴緊接著聽到席羨青問了一句:“你覺得可行嗎?” 這說起來其實是有些奇怪的,因為要去吻npc的人是席羨青,但他卻問了一句祝鳴這事兒“可不可行”。 但偏偏此刻的祝鳴沒有發現這丁點微妙的異常,因為此刻的他也心不在焉。 那像是一種意識并不在身體里的感覺。 他發覺自己更像是一個懸浮在天花板上的旁觀者,俯瞰著此刻坐在吧臺前的自己和席羨青。 不知過了多久,祝鳴聽到自己答道:“這款游戲能夠將精神體同步傳輸進來,從理論上來看,應該是可以觀測到翎羽反應的?!?/br> 席羨青一直沒說話。 許久后他才站起身,像是很平靜地盯著祝鳴的側臉,一字一句地說:“好,那我去了?!?/br> 祝鳴靜默了片刻,“嗯”了一聲。 “那……我也給你點空間,和洗潔精在門外等你,順便觀察它尾羽的反應?!?/br> 他也跟著站起了身,頓了頓,問:“你能讓洗潔精跟著我走嗎?” 抬起眼時,祝鳴發現席羨青定定地望著自己。 席羨青并沒有說話,只是胸膛起伏了一瞬。幾秒鐘后,佇立在吧臺上的綠孔雀垂著翎羽,慢吞吞地跳到高腳凳上,最后落地,走到了祝鳴的腳邊。 他沒再看祝鳴的臉,徑自轉過頭,快步流星地向角落里走去。 祝鳴原地愣了一會,像是對著腳邊的綠孔雀看了幾秒,又像是自言自語道:“走吧?!?/br> 走出酒吧,黃昏時分的雨淅瀝而下。 祝鳴站在了房檐,轉過了身。 他現在的任務倒是很簡單:那就是等待,然后觀察洗潔精的尾翎上的波動。 他回過頭,盯著自己面前: 左邊是昂著脖子的綠孔雀,豆豆眼冷冷地、沒有太多情緒地注視著祝鳴的臉。 右邊是皮毛蓬松的白狐,抖了抖尾巴,打量了下旁邊的綠孔雀,最后又仰起臉看向了祝鳴。 白狐歪了歪腦袋,溫柔的圓眸安靜地注視著自己的主人,像是在問:“你希望它的翎羽一會兒有波動,還是沒有呢?” 祝鳴悄然一怔。 雨還在下,隱約能聽到酒吧里爵士樂里斷斷續續的薩克斯聲。 祝鳴的雙眼沒有一秒從綠孔雀的翎羽上移開,卻始終沒有觀測到任何rou眼可見的波動。 片刻后他抬起頭,抿了抿唇,突然轉過身,重新走到酒吧的大門前,準備將門推開。 ——下一瞬,門卻先一步被人從里面拉開。 站在酒吧內的席羨青,與在細密小雨中的祝鳴對峙。 祝鳴有些錯愕地說:“你……已經結束了?” 酒吧內的燈光昏暗,席羨青的神色湮沒在暗處。 他沒說話,只是喉嚨深處發出模糊的一聲“嗯”。 祝鳴說不上來是什么滋味,半晌后點了點頭,輕輕笑了一下。 他將手放在門把上,扭過頭盯著耷拉著尾羽的洗潔精:“這么看來,確實是我判斷失誤了?!?/br> 席羨青還是沒出聲。 “我輸了?!弊xQ聳了聳肩,愿賭服輸,輕快地承認道,“這個理論可能確實……” 祝鳴并沒有把后半句話說完。 因為他突然意識到了一個邏輯中的不合理之處——如果任務已經完成了,為什么并沒有完成選擇的、昭示著勝利通關的提示音響起呢? 心頭驀然被微妙的預感籠罩,他倏地抬起眼:“你剛才是不是根本就沒有——” 聲音驟然被淹沒在了喉嚨深處。 祝鳴只感覺下巴在剎那間被捏住,隨即牽制著抬起,緊接著嘴唇便被什么干燥、柔軟的東西極其強勢地覆住了。 瞳孔一震,他不知道該將目光落向何處,只能看到屋檐落下的連綿細雨,視線僵硬地向下偏轉,便是席羨青蹙著的眉頭,以及垂下的眼睫。 ——還有他那微微透著粉意的耳根。 鼻尖相抵,唇上的觸感是那樣鮮明,席羨青吻人的方式和他性格一模一樣,莽撞而傲慢,還帶了些莫名其妙的怒意。 ——他的牙齒笨拙而青澀地磕碰到祝鳴的下唇,痛意讓祝鳴在頃刻間瑟縮,踉蹌著后退了幾步。 后背即將撞上墻的瞬間,他感覺有一只手托住了自己的腰。 于是身體順勢向前,這個吻也順其而然地加深了。 呼吸青澀而劇烈地交融,連綿的雨聲被襯托得更加朦朧,下一瞬,代表勝利的“叮咚”聲又一次響起。 第十七個選擇已經完成。 與此同時,冰冷的提示音在耳邊響起:“您的游玩時長已達到三個小時,為了您的身心健康考慮,系統已強制將您退出游戲?!?/br> 周身的聲音逐漸在祝鳴的耳際消散,雨聲、爵士樂、最后是席羨青的喘息聲,最后一刻,他聽到了極其尖銳的一聲“嗶”。 祝鳴猛地睜開了眼。 眼前一片漆黑,他大腦空白地躺在原地,片刻后抬起手,在黑暗中在摸索著摘下頭盔,喘息著從游戲艙中醒了過來。 明明是只是意識進入了游戲,痛意卻依舊格外清晰地殘留在了唇瓣。 他捂著嘴,轉頭看向身旁的人。 游戲艙門打開,席羨青剛好也坐起了身。 祝鳴的呼吸還有些不穩,一手捂著嘴,一手指向席羨青的臉:“你——” “你”字后面還沒說完,席羨青便先一步啞聲開口道:“剛才走近了一看,那個彈吉他的npc臉部建模太難看,我實在是下不去嘴?!?/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