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7節
“他真的可信嗎?” “當然, ”加西亞聳聳肩, “我們偷偷查過他的dna, 他的dna很完整,不是【g】那種經歷過長期實驗的產物, 也就是說他不能無限地恢復和再生。他很惜命,這點跟fafnir一樣, 所以他從一開始就避開了fafnir, 想要獲得自由, 可惜fafnir的網早已在全世界范圍內張開, 他已經被察覺到了,躲不掉的?!?/br> 加西亞的語氣是傲慢的、漫不經心的, 雖然剛才見面的時候他表現出了熱情尊敬的態度, 實質上他對那個銀發男人沒什么好感,也不覺得對方有資格跟他站在一起。 實驗產物, 沒有過去,沒有父母,除了作為某個人遺產的鑰匙毫無價值,還以為自己有多重要嗎?給他擺臉色看,哈!加西亞已經想好讓那個銀發男人在事情結束后怎么死了,他會把那個復制體肢解、分離,但讓它活著,讓它看自己的身體成為飼料…… 他暢想了一會兒未來,就收回思緒,說:“他在走投無路的時候遇到了我們,而公司是唯一能幫助他的對象。fafnir不會允許‘另一個自己’存在,于是他逃無可逃,唯一的選擇就是跟我們一起殺死fafnir。這就是我們合作的基礎?!?/br> 二月份,他們聯手做局,將fafnir從他的城堡里引出來,花了兩個月的時間,最終悄無聲息地殺死了他。那大概是四月份,事后他們進行了無數次試探,引可能還復活的fafnir出現,但那條總是能再次復活的黑龍再也沒有現身過——直到現在,他們可以肯定,fafnir確實死了。 唯一的問題就是fafnir研究出來的“長生不老”技術并沒有被留下,他們找遍了所有地方,哪里都沒有那樣東西的蹤跡。所謂的“長生不老”是凌駕于身體、保有靈魂的技術,他們曾經掌握過這樣東西,但fafnir得到的、做到的更多。 公司手里已經沒有了原始資料,他們必須從fafnir手里把原本就屬于他們的東西拿回來。 畢竟,fafnir本人也是公司的財產。 他是公司的合法所有物,他擁有的東西自然也是。 “但是,讓他看到那些沒關系嗎?”另一個學生小心翼翼地問。 “沒關系,我說了,知識是共享的,給他也沒有關系,董事會已經通過了這項決議。當然,約翰,你沒有了解到這件事的本質?!奔游鱽喬痤^,看著自己尚且青澀的、最晚進入實驗室的學生,似笑非笑地說。 學生忐忑不安地說我還年輕,請老師明示。 加西亞喝了口水,滿意地說:“他不是fafnir,只是個復制體而已,他以為得到那個身份、拿到fafnir的財產就可以成為‘他’?不不不不,朋友,別開玩笑,fafnir在上百年來都隱藏自己的蹤跡,可不是因為他不敢跟公司對上。我們的黑龍先生很狡猾,他只是覺得麻煩,所以他不跟公司合作,因為他知道跟生意人合作,那就只有被吸干骨髓這一個結局,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br> 月光被云層遮住。 年輕的教授嘴角揚起弧度,在驟然變暗的夜色里顯得有些滲人。 “他犯了fafnir不會犯的錯誤。我們給他的任何東西,最終都會連本帶利地拿回來,包括他本人。而他,可沒有fafnir那樣足以反抗公司的資本?!?/br> 他大笑起來,笑聲被隔音的房間阻隔,沒有傳到外面,只在這個狹小的會客室里回蕩。擺在桌子上的藍花開得正盛,此時正隨著聲音輕輕搖晃。 夜色已深。 …… 居民區。 銀發的男人沒開燈,就借著月光剖開了剛處理過的魚。銀發的小孩搬了個凳子,站在上面,說是要看他做飯學一下,等他老了就可以做給他吃。 “你可以雇個廚師?!便y發男人毫不客氣地說,并把礙事的小孩拎了下去,丟出了廚房。 “gin!”西澤爾在外面撓門。 在做飯的銀發男人充耳不聞,有條不紊地進行著手下的動作,直到他抬頭,看到小孩正從廚房的窗戶翻進來。 他把小孩丟到外面,關上了廚房的窗。 幾秒后,他重新打開窗,說:“不準爬通風管道?!?/br> 到底是誰把小孩教成這樣的。 于是西澤爾如愿以償地待在銀發男人身邊,看對方熟練地準備晚飯,他問:“gin,你為什么會這些?不是說一直在忙,沒時間休息嗎?” 銀發男人用剛才做好的蛋卷堵住了他的嘴。 “別問沒用的?!?/br> “那你打算怎么殺死他們?沙漠里的研究所,主體部分多半是建在地下,他們肯定儲備了大量的物資,也有嚴密的看守,我們進去后甚至很難逃出來。從那個禿毛教授的描述來看,我們也沒法攜帶有足夠威力的炸彈,單憑我們兩個很難辦吧?” “……” “gin?” “閑著的時候會給自己做點,亞洲菜大多是去年學的,你還有什么問題嗎?”銀發男人按住西澤爾的腦袋,面無表情地說。 西澤爾從他的眼神里看出了幾分威脅的意味。 雖然不至于到“再問一句就滅口”的地步,但這個人說不定會自己把晚飯吃完,一點也不給他留,于是非常懂事非常會看人眼色的西澤爾乖巧地說沒有了。 不過他還有別的問題要問。 等到晚飯端上桌,今天不會餓著了,他才放心地問:“我跟他一點都不像嗎?” 別人都覺得我很像其他人,每次看我的時候都像是在透過我看另外的人。只有你,每次看我的時候都會皺眉,既無懷念,也無感慨,甚至會覺得小孩沒養好。 西澤爾想,那肯定不是我的錯,是監護人的錯——是juniper的錯。 銀發男人說還是有點像的。 西澤爾問,有點是多少? 銀發男人回答,一點。 跟沒說一樣。西澤爾用最快的速度解決了晚飯,做得很好吃,他把胳膊放在桌子上,看繼續慢悠悠吃飯的銀發男人,問:“你們以前是什么樣的,能告訴我嗎?” “不能?!?/br> “他小時候有我可愛嗎?”西澤爾捧著臉,問。 “……” 銀發男人吃到一半,手頓了頓,先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才看向他,問,你問這個做什么? 西澤爾說因為好奇,以后就沒機會問了。 “他小時候跟你完全相反?!?/br> “跟我?” “跟你?!?/br> 銀發男人說完,放下餐具,拿出放在風衣兜里的手機,原本神情是有點不耐煩的,但他看到來電的號碼,笑了一下。 他對西澤爾說我接個電話,就離開了餐廳,臨走的時候按住小孩的腦袋,把西澤爾按在了凳子上。 西澤爾沒跟出去,趴在餐桌上,想:什么叫跟我完全相反? ……是啊。 我是個騙子。 西澤爾很清楚自己是個什么樣的人,他從小就學會了怎么偽裝自己、怎么討好別人,因為mama告訴他如果不聽話就沒有活下去的資格。什么叫做聽話,怎樣才能讓先生滿意,這都是他從很小的時候就開始想的事。 后來他發現先生并不是mama想的那樣,但他已經習慣了偽裝,習慣了用笑容面對所有人,他到了挪威,也跟juniper去了很多地方。juniper對他說沒必要演到這個地步,西澤爾卻反問,我看到的你就是真實的你嗎? juniper說不是,因為我比你高,等你長到我這么高的時候才能看清我的臉。 過了一會兒,西澤爾又聽那個銀發男人說,如果是小時候的我,聽到這種話,已經跟我父親打起來了。 是嗎?juniper的父親……又是什么樣的人呢?西澤爾不清楚,juniper也從來不說,這是唯一一個就算西澤爾問也不會得到答案的話題。 他跟juniper旅行了兩年,在世界各地,遇到了各種各樣的事,見到了各種各樣的人。 有時候遇到普通人、需要偽裝身份的時候他會叫juniper叫爸爸,反正那個人也不會反對,有時候還能笑著裝一下。juniper會很自然地說“我的兒子”,好像真的很喜歡他一樣——真的嗎?西澤爾總是不能肯定。 西澤爾跟他認識很久,卻從不覺得自己真正了解過這個男人,這個人在面對陌生人的時候總是會顯得更溫柔一點,但西澤爾覺得冷淡的那個才是真正的他。 冷漠、平淡,對一切生死都很平靜,像是自然的一部分,與人類的世界無關。 像遠離塵世的神明,卻在屬于人類的世界里穿行。 旅行的中途,juniper總是忽然獨自離開,或者不打招呼地把他丟回到挪威。挪威的家里和學校的所有人都表現得像他一直在這里一樣,學校里的老師除了關心一下他的課業,給他補了幾節課,就沒有再說什么,甚至沒問他為什么會消失很長時間。有人提前為他安排好了一切。 西澤爾想,他的父親好像無所不能,無論什么事都能做到。 在法國見過的幾個哥哥偶爾會來挪威看他,每次來的時候都會提前打招呼,不知道juniper是不是提前得到了消息,西澤爾從未錯過哥哥們的來訪,也漸漸搞清楚了幾個哥哥和父親間的關系。有點微妙,不好說,他不說。 那次他們送他到城堡,只送到了城堡的大門,因為juniper不允許任何人進屬于自己的城堡,包括那幾個哥哥。 但西澤爾可以,那兩只貓和烏鴉可以,一切都屬于juniper的桐野先生也可以。 西澤爾笑著跟幾個哥哥告別。 工藤哥哥說明年再來看他,赤井哥哥說下次給他帶禮物,服部哥哥清了清嗓子,說這樣真的好嗎,桐野還沒回來,西澤爾還是個小孩???他自己在家??? 工藤哥哥說別管那么多,西澤爾很獨立的,他會做飯,而且城堡里也一直有各種食物。 幾個哥哥吵吵嚷嚷地離開,西澤爾收起笑容,去給自己做晚飯。但他走到廚房,又跑上樓,推開了書房的門。 銀發的男人就坐在書房看書,翻過一頁,又翻過一頁,仿佛根本沒注意到有人推開了門。西澤爾知道juniper能聽到,他們在外面的時候,無論多小的聲音juniper都能注意到,然后把他拎出被子離開危險的區域。 他本想問juniper明明回來了,為什么不去跟那幾個哥哥見面,但出口的時候就變成了:“我準備做晚飯,你要吃嗎?” juniper問:“你會做飯?” 西澤爾覺得自己是被小看了,但他乖巧地點點頭,說會一點,mama教過。 銀發男人說可以,那你做。 后來就一直是西澤爾做,直到城堡里來了另一位跟juniper一模一樣的客人……當時西澤爾跟赤井哥哥去美國了,回來的時候發現家里多了個人。 gin總是會挑釁juniper,直到juniper扯著他的衣領,兩人出去打一架。西澤爾不想參與進他們的沖突里,總是估算著他們兩個打完的時間,做好午餐或者晚餐,然后喊他們來吃飯。 幸好gin沒有在這里住太久,有天他說跟juniper繼續待在一起遲早會變成廢物,轉身就離開了城堡。 城堡的主人沒有阻攔,桐野哥哥只是看著,gin離開的時候問西澤爾要不要一起走,西澤爾拒絕了,說要留下給juniper做飯。 跟父親長得一模一樣的銀發男人嗤笑一聲,說他還能生出這種乖小孩,就走了。 而他們如往常一般吃晚飯。 那天的最后,juniper跟他說:“別裝乖?!?/br> “但……” “你是我的兒子,沒必要討好任何人。我能給你想要的一切,如果我也給不了,那你就自己去搶,只有連保護自己都做不到的弱者,才需要別人的憐憫?!?/br> juniper是對的,他不需要這種東西……但在他成年前,這依舊是他的“武器”。在殺死敵人的時候很方便。西澤爾想。 利用各種手段達成目的,和為了博取同情而這么做,是完全不同的兩回事。 所以,我聽話了,我不再在你面前裝乖,我給你最真實的我,你會喜歡我嗎,juniper? …… 日本東京。 降谷零和諸伏景光一直忙到中午,手頭不要緊的工作被暫時丟在一邊,成海大樓爆炸案的細節被放到了他們面前。 那個位置本來是一座爛尾樓,爛尾的原因是它建到一半的時候發生了爆炸,兩年前它的老板失蹤,整件事耽擱了幾個月,最后不了了之。今年年初,另一家公司收購了這座大樓,從一間雜物間的墻壁里找到了前老板的尸體,準備對這座樓進行推翻重建。 新老板的名字叫做成海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