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5節
不過幾天前黑澤陣給他發了一條消息,說是手上的事有點麻煩,過段時間可能需要小偵探過去幫忙,所以工藤新一并不擔心。 年輕的偵探回到事務所,關門的幾個月這座事務所一直無人拜訪。事到如今除非遇到相當棘手的案件不會有人再委托他,就算有也是熟人直接打電話;而在工藤新一游歷世界的兩年里,無數新的偵探已經如雨后春筍般出現,積極且熱情地解決著東京大大小小的案件——享譽世界的名偵探可不能去跟小孩子們搶案件啊。 雖然真正的原因是他在旅行的時候遇到的案件也一點都沒少就是了。 工藤新一回到家,但家里也沒人,工藤優作和工藤有希子在夏威夷,蘭在美國,熟悉的朋友都不在。至于他的堂弟黑羽快斗,那位長不大的怪盜先生還在英國跟白馬玩怪盜游戲——然后白馬氣得在百忙之中抽出時間給他打了十分鐘的電話數落怪盜基德。 簡單地收拾完家里后,工藤新一坐在床上發了一會兒呆,給自己買了去挪威的機票。 關于那枚硬幣,他有幾件事想調查。 …… “那是在2019年的2月,一個很冷很冷的清晨,他如往常在城堡里淺睡。有陌生人敲響了城堡的門,把一封信放在了門口。他看完后,寫了一封沒寄出的信,去了美國。 “然后……迎接他的落幕。 “那封信最終被送到了我的手上,隨后,我決定從頭開始審視整件事?;蛘哒f,他的整個人生?!?/br> 第334章 末日列車i:復活的舊友 霧色彌漫的清晨。 墓園里安安靜靜, 像是一場不會醒來的童話,奶白色的霧氣從林立的墓碑間穿過。有些墓碑上的名字經歷過風雨與歲月的刻蝕,已經變得模糊不清。 兩個人抱著幾束花, 停在一座嶄新的墓碑前。 這座墓碑屬于一名警察, 數日前死于跟犯罪團伙的斗爭中。十八年前,他在警視廳警察學校的時候曾是降谷零和諸伏景光的同期, 不過他們兩人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 葬禮都已經結束,訃告也已經發出。 細數來,當年同在警察學校的同期里,依舊是警察的已經不足半數, 不是在執行公務的時候犧牲, 就是失蹤、因傷退休或者死于生活的一場意外。死亡率比普通市民高很多, 即使是已經離職的警察也是這樣。 他們將花放在墓碑前, 靜默了好一會兒, 又往墓園的深處看去。 他們的舊友在那里長眠。 諸伏景光拍拍降谷零的肩膀,說走吧, 我們去看看他們。于是兩個人就到了相隔很遠的幾座墓碑前,一個個地放下花束, 跟舊友訴說今年發生的事。 松田的墓碑常有人來打掃, 來的人大抵是一課的幾個警察, 又或者萩原的jiejie。他就沉睡在萩原旁邊。 萩原研二死的那年, 他買好了兩塊挨在一起的墓地,說等我死去, 就把我埋在他的身邊。 諸伏景光的墓碑也在, 跟他們的墳墓相去不遠。班長死的時候,降谷零曾經想過, 他不能死,如果他再死了……就沒有人再記得那段只屬于他們的時光了。 “我還活著哦?!敝T伏景光忽然笑著說。 他把下巴搭上降谷零的肩膀,說還有我,我跟你一起記得過去發生的事,我們會帶著所有人的期待和祝福,去往更遠的未來。 降谷零說,好。 從頭想來,距離他們跟沉睡在這里的人認識,已經有……十八年了。十八年的時間太過漫長,但那些無比鮮活的記憶依舊能清晰地映在腦海里,好像他們認識的人都還活著、所有人的畢業就在昨天一樣。記憶從未蒙上模糊的霧,但眼前的景色卻有些不再清晰。 ……晨霧從周圍飄過,最后一束花被放在了鬼冢教官的墓碑前。教官退休很晚,每每都說他還能再等兩年,但就在要退休的那一天,他沖上去跟持槍搶劫的歹徒搏斗,受了傷,后來早早地過世了。那就是去年的事。 “我們回去吧?!苯倒攘銓⒁暰€收回,握住了諸伏景光放在他肩上的手,說。 他們離開朦朧的霧、將一片模糊的景象拋在身后,但就在路過一座墓碑的時候,諸伏景光忽然停下了腳步。 “zero,你看……” 他壓低了聲音。 降谷零循聲看去,發現諸伏景光指著的,是屬于“他自己”的墓碑。他們刻意地遺忘了那座墓碑,讓它鋪滿灰塵,它也無需打掃,因為死亡并未來臨。 可現在,那座無人問津的墓碑上,出現了一束藍色的、從未見過的花。 他們兩個對視一眼,很有默契地分開,諸伏景光去看墓碑前的花,降谷零加快腳步像一只有rou墊的貓一樣,悄無聲息地往墓園的出口跑去。 很快他就發現了目標,但對方也很快意識到有人跟上來了,即使沒能明確身份,那個人也立刻跑了起來——很顯然,他不想跟任何人接觸。 降谷零追了上去,在霧氣彌漫的墓園里只看到了一個戴著帽子、穿著褐色上衣的身影。逃跑的神秘人發現自己很難甩開跟著的人,就換了方向往墓園深處、霧氣更重的地方跑。 等降谷零追到的時候,就只看到了掛在一座空白墓碑上的外套,對方已經不知所蹤。 他給墓園的管理人打了電話,詢問這段時間內出入的人員;想了想他又聯系了風見裕也,讓風見記得吃早飯,以及順便問問最近有沒有人在調查“諸伏景光”的事。 須知,雖然熟人都清楚諸伏景光還活著,可他畢竟不是像降谷零這樣的“公安明星”,放在外面幾乎沒人知道這件事,更少有人知道諸伏景光的墓碑在哪里。單純掃墓沒什么值得懷疑的,但對方聽到有人接近就跑,降谷零想不出認識的人里有誰符合這個條件。 風見裕也說沒有。 降谷零回去找到諸伏景光,看到黑發的警官先生正蹲著研究那束花了??吹浇倒攘銇砹?,他舉起手機,把一位認識的植物學家的回復拿給好友看,說:“不是很常見的花呢?!?/br> 它枝葉短小、葉片光滑,花瓣卻艷麗如同梵高的星空,帶著星藍色的絢爛色彩。 那位植物學家說這應該是沙漠里的旋花屬有刺亞灌木,但不屬于他認識的任何一種,這樣的顏色也極其少見,少見到他想象不出什么樣的環境能孕育出這樣的花朵,遑論出現在日本這種跟沙漠幾乎搭不上關系的地方了。 他又補充說,不過,自然環境千奇百怪,鬼斧神工,出現什么樣稀奇古怪的環境和千奇百怪的植物都不為過,唯一的問題就是誰把它帶來的。既然你們警察想查,建議查查最近從北半球沙漠地區來的人,對了,查完后這花能不能借我研究一下? 大概是不能了。 諸伏景光伸手捏了捏薄薄的花瓣,沒有半點汁液留存,他猜測這束花被放了很久,到現在依舊鮮艷,但也已經是極限。 “沒追到人?”他問降谷零。 “沒,但我拍了張照片,勉強能看清那家伙的衣服,已經讓風見去問了。你認識他嗎?”降谷零把拍下的只有背影的照片放到了諸伏景光眼前。 說實話,只有背影的話幾乎看不出什么,諸伏景光看了一會兒,就宣告放棄。他也想不出這時候還有誰能來為他掃墓,熟悉的朋友都知道他還活著,再遠一些的壓根不知道他的死訊——總不至于是組織的人吧?但組織的人也不知道蘇格蘭的真名就是諸伏景光吧。 如果對方只是遠道而來的朋友還好說,但這件事處處透著怪異,如果它預示著另一場陰謀…… “擔心的話就先查查道路監控。會找到他的?!苯倒攘憧吹街T伏景光皺眉,就說。 “那種事……沒到這個程度吧?!敝T伏景光把手機還給降谷零,說我們回去吧。 他們回到公安。 剛出電梯、踏入走廊,兩人就看到腦門上貼著繃帶的風見裕也匆匆跑來,說:“降谷先生!你早上拍的那張照片,對方好像是三天前米花町新建大樓爆炸事故的嫌疑人!這是相關的資料,您要看嗎?” 既然是已有案件的嫌疑人,那這應該是其他部門的工作,他不能貿然插手——降谷零本來是這么想的,但他不經意間看到放在最上面的那張、標注是極有可能制造了成海大樓爆炸案的嫌疑人的照片,整個人都怔住了。 照片上有嫌疑人的半張側臉。很像萩原研二。衣服也是早上他看到的那件。 “怎么……回事……?” 墓碑前放著花束的景象忽然在他眼前閃過。 …… 2019年6月7日。 美國亞利桑那州,科羅拉多高原南緣——弗拉格斯塔夫(旗桿市),或者說“暗天之城”。即使是夏季,這里也保持著涼爽的溫度,與周圍的地區相比可以說是絕對的舒適。而現在,這座城市里正在舉辦音樂節,從世界各地來的音樂家把城市的下午變成熱熱鬧鬧的音樂盛宴。音樂家、天文愛好者好戶外冒險者,以及正值假期前來的游客,共同將這座城市染成了絢麗多彩的風景油畫。 風從天際吹來,落到這座城市的上空。羅威爾天文臺附近較為安靜,一個穿著黑風衣的銀發男人正拿著一根煙,往城市的最喧囂處走去。 他穿過熱熱鬧鬧的人群,像一只在黃昏時夕陽浸染的水面上逆流的小船,幾乎沒有人能注意到他的存在,但往他看去的時候,又會被他吸引全部的目光。有前幾天認識的人問他要不要加入我們的音樂表演,銀發的男人說今天沒時間,對方也不為他的冷淡而生氣,反而大笑起來,說你總是沒時間。 確實沒時間。 銀發的男人跟剛認識不久的朋友辭別,有賣花的小孩捧著花到了他面前,他本想繞開,但小孩跟著他走,于是他還是從小孩那里買了一枝花。 小孩搖搖頭,沒要他的錢,轉身就跑了。 人群里發出笑聲,有人往這邊看來,但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那個銀發的男人就不見了。 他回到了“家”。 臨時住的地方,簡簡單單,卻也是一座獨棟的住宅;周圍沒什么人,夜幕即將降臨,這座城市夜晚的天空總是干凈又澈然。 他停在門口,先習慣性地檢查門鎖和周圍的環境,才打開門。 昏暗的客廳,所有的窗簾都被拉上,沒有開燈。這里寂靜得就像是很久沒人住過,但地面打掃得干干凈凈,桌子上還扔著昨日的報紙,似乎根本沒被打開過。他站在門口,陽光與他手里的花的香氣一并迫不及待地擠了進去。 他往里走,背手關上門,將花插在了窗邊的花瓶里,然后往里倒了點水。 能不能活看運氣。 他抬頭,在房子內部掃視了一圈,就往廚房走。廚房里也安安靜靜,空氣里帶著一絲血味。 他說:“……出來,是我?!?/br> 躲在廚房上方一個狹小空間里的小孩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才從上面跳下來,繼續咬著繃帶去纏自己的手臂。 那是個銀發的、有著灰藍色眼睛的小孩,不到十歲,坐在料理臺的邊緣,看起來還是小小一團。小孩的衣服上帶著血,身上也有被刀劃到的傷口,但他就這么冷靜且沉默地把傷口包扎完,銀發男人也就這么看著他。 最后,小孩把沒用完的繃帶邊角踢進廚房的垃圾桶,對銀發男人說:“你應該在兩個小時后回來?!?/br> “沒見到人?!便y發的男人說。 他把小孩拎下來,擦了擦廚房沾了血的地方,但周圍的血味還是清理不干凈,好在這里是廚房,小崽子應該也是想到了這點——晚餐做點活的,血味的來源就能輕而易舉地糊弄過去。 當然,其實也不會有人調查他們。前幾天有鄰居在附近發生槍戰,警察看到開門的是個這么小的小孩,家里還沒有別人,簡單問了兩句就沒再管了。 怎么,小孩參與槍戰確實還行,難道隔壁那被一拳打死的罪犯也是小孩干的嗎? “殺人了?”銀發男人把小孩拎到客廳,終于問了一句。 “沒?!毙『⑦@么回答。 于是銀發男人就沒再問了。他好像對這些都漠不關心,打開放在抽屜暗格里的手機,開機,隨便看了一眼消息內容,沒什么重要的,就扔回去了。 他脫下那件黑色的風衣,換了一件一模一樣的,準備出門的時候問小孩:“想吃什么?” “你要做飯嗎?” “嗯?!?/br> “你還會做飯?” “會?!?/br> 小孩覺得不放心,從沙發上跳下來打算跟他一起去,銀發男人看著他,兩個人對視了很久。 過了幾秒,銀發男人語調緩慢地說:“西澤爾?!?/br> 銀發小孩已經快速穿好了衣服,站在他面前,說:“我跟你一起去。我想吃亞洲菜?!?/br> 最后,他們還是一起出門了。 西澤爾想,那個人總是不擅長拒絕的。不去干涉別人的選擇,不去拒絕別人的死亡,但卻總是給其他人以選擇。每次他只需要跟著,那個人就不會管他。 那是個很特別的人。 西澤爾記得在他很小的時候,mama——照顧他的保姆說,他能活下來是因為先生的仁慈,千萬不要惹先生生氣,先生是這個世界上唯一能保護你、也是唯一能傷害你的人。 但他對所謂的先生沒什么印象,記憶里只有很久以前一團模糊的銀色。mama說他三歲的時候先生也來過,但那個時候他在睡覺,先生也只待了很短的時間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