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3節
他和維蘭德前往柏林,等到五月、那場音樂會結束的時候,維蘭德說還有點小事,稍微再留一會兒。 于是他給那個黑毛寫了封信—— “一封信?!?/br> 他說。 記憶的畫面如同波紋般散去,列車駛入山洞,那一瞬間光與影的交錯讓人產生仿佛穿越時間的錯覺。 坐在他對面的赤井秀一聽到他忽然說的一句,雖然已經習慣了黑澤陣偶爾會沒頭沒尾地說什么,但這次他確實沒聽懂。 “什么信?” “1984年,五月份,我給你寫的最后一封信,其實你沒收到吧?” “你在信里寫了什么?” “第十三封信。找你去柏林?!?/br> “那我確實沒見過?!?/br> 赤井秀一不用怎么回憶也完全記得那幾封信的內容,在去年黑澤陣失蹤的時候,他已經把小時候收到的那幾封信找出來,翻來覆去地看了很多遍。他的抽屜里只有十二封信,那之后他就再也沒收到過小銀的回信,小時候的他并沒有那么在意,只是偶爾跟瑪麗提起來的時候,瑪麗說小銀可能去了別的國家,等她回來就能再聯系上了。 他想問那時候發生了什么事,黑澤陣卻不想繼續這個話題,只閉上眼睛,靠在老舊的座椅上,說: “沒什么?!?/br> 那封信一定是寄出去了的,但到底是到了維蘭德手上,還是被瑪麗或者赤井務武留下了,已經無從判斷。 他不會為了這件事去問那兩個人,因為當時已經開始執行任務的他,原本就應該跟其他人撇清關系。要不是維蘭德被追殺,那時候他也不會被暫時放在赤井家,更不會認識赤井秀一。 維蘭德一開始就沒想讓他跟其他人產生關系,那只是個意外。 在維蘭德的計劃里,除了那座城堡,他在這個屬于人類的社會里,沒有任何可以回去的地方。他一直知道,維蘭德也清楚他知道。 “我們快到了?!?/br> 赤井秀一看向窗外。 外面飄著小雪。 他們要在這里下火車,換乘飛機去往東京,因為,那個國家的新年就要到了。 離開火車站往機場走的時候,赤井秀一還是忍不住問:你在那封信里寫了什么,該不會你問我留長發是不是真的,如果不是你就剪了,結果我一直沒回復,所以你就留到了現在吧? 黑澤陣看著他,沒說話。 當他是那么好騙的嗎?他一開始確實不了解這些,但怎么可能被騙那么久。 那封信里寫的是找黑毛去柏林,他可以彈鋼琴給那個黑毛聽,前面有封信里說過的。只是那個黑毛沒來,他也沒再收到回信,一切就此中斷。 “小銀?” “走吧,有人在家等我們?!?/br> 第308章 東京故事 iii:新年聚會 年末, 薄雪。 忘年會的地點沒選在黑澤家,一是因為要來的人太多,二是大家也不能保證就真的沒人在盯著那座別墅, 所以在多方考慮后, 他們找了個隱秘、方便、沒人打擾但來去又不會太引人注意的地方舉辦他們的秘密集會。 那就是——前ani結社的地下據點! 這個地點黑澤陣來過,它位于米花動物園地下, 就是露比和蜘蛛他們以前經常來打牌的地方, 冬暖夏涼非常舒適,甚至自帶廚房。ani結社消失后,這個據點因為比較敏感且不好安排,沒有作為動物園的一部分開放, 就被擱置下來, 但作為秘密基地非常合適! 幾個上班的人都在忙, 不上班的大人也多半還沒回來, 于是工藤新一和其他剛剛放假的小伙伴就提前來把這里打掃了一下。 他們忙活了一上午, 最后黑羽快斗站在桌子上,環顧四周, 滿意地看著干干凈凈的天花板和锃光瓦亮的地面,就把手里的抹布一扔, 說他要給這個地方起一個名字, 就叫“恐龍與夜鶯飼養基地”! 當時工藤新一剛擦完墻上的畫, 還站在梯子上, 那塊抹布正正地蓋在了他的臉上。他緩緩轉頭,瞅準方位, 一腳踹中了黑羽快斗的屁股。 “哇啊啊啊??!” 黑羽快斗腳下一歪, 從桌子上栽下去,砸到了已經準備好接他的服部平次和白馬探。 “工藤!你干什么??!” 他撲騰了兩下, 氣呼呼地去看上方的工藤新一,結果一眼就看到工藤新一頭上的抹布,立刻就變得心虛起來。 工藤新一就是等到他抬頭,才把抹布拿掉,說:“你說呢?那是服部剛擦的桌子?!?/br> 黑羽快斗用眼角的余光瞅到桌子上的鞋印,更心虛了。他完全沒掩飾住地咳了兩聲,飛快地抬腿,不知道從哪搞出一塊新的抹布,用腳壓著抹布把桌子擦干凈,整個過程就用了兩秒鐘的時間,然露出了純然無辜的、可愛的怪盜營業笑容。 工藤新一從折疊梯上下來,無奈嘆氣。他能怎么辦呢,當然是原諒長不大的怪盜了。 兩張幾乎一模一樣的臉做出完全不同的表情,看得坐在角落里加班的宮野志保噗嗤笑出了聲。 就在這個時候,負責收拾東西的夏目舟抱了個箱子過來,問他們:“這里面的東西怎么辦?” “隨便扔……等等,那些是槍?”服部平次說到一半,就發現了不對。 “啊,原來不是模型嗎?” 夏目舟剛才還拿起一把槍看了看,這箱子里不但有槍還有子彈,甚至還有看起來能用的炸彈和型號老舊的手機。他不知道這里是什么地方,只聽說是個秘密基地,還以為是小孩子的那種秘密基地,沒想到能從樓梯下面的暗門里找到這種東西。 他問他哥,他哥看了一眼,就說大概是模型吧,就倒下繼續昏迷了——他哥昨晚拼命加班加點把財團的工作做完了,就為了趕上今天的(超大型)家庭聚餐。但他哥實在是迷迷糊糊的,而且這人打出生就不靠譜,于是夏目舟就把他扔在一邊,抱著箱子出來問其他人。 “我看看?!?/br> 工藤新一剛擦完頭發,走過來看,發現箱子里裝的確實是真東西。這里曾經是ani結社據點的事只有他和快斗知道,白馬或許也知道一些,但其他人是不清楚的;考慮到結社也是非法武裝集團,在據點里藏一些武器也合情合理,而且他們在這里盤踞了很久,有些東西沒被公安發現也很正常。 他對夏目舟說先放在這里就好,待會降谷哥就來了,讓他們處理這些東西。 打掃徹底結束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做飯的人都還沒來,幾個年輕人倒在了據點的沙發上,小睡了一會兒,發現各自睡不著后就爬起來玩偵探游戲——讓他們做飯可以是可以,但有點對不起這次難得的年末聚餐,而且黑澤哥說他回來做誒! 宮野志保沒參與他們的游戲,她在忙,就坐在據點角落的桌子上看研究所發給她的報告;宮野明美給他們端來了飲料,她剛剛去買食材回來,順便帶回了黑澤先生已經到日本的消息。 “他還舍得從那里面出來啊?!?/br> 宮野志保拿起jiejie單獨給她的咖啡,不咸不淡地說了一句。 宮野明美剛走出去兩步,又轉過身來,小聲在meimei耳邊說:“等黑澤先生來,你直接跟他說你很想他,他一定會高興的哦?!?/br> “誰想他了?!睂m野志保的語氣沒什么變化,但聲音卻忽然提高了。 “嗯嗯,我們志保才沒有問好幾遍琴酒什么時候回來呢,所以待會記得跟黑澤先生說哦?!?/br> “jiejie!” 宮野志保轉頭就看到幾個在偷偷忍笑的偵探和怪盜,以及雖然搞不清楚狀況但覺得自己不笑好像就不太合群的夏目舟;只有服部平次是真的沒笑,他剛才出去打電話剛回來,現在是一頭霧水。 他問:發生什么事了? 宮野明美笑著說沒事啦沒事啦,大家先玩一會兒,黑澤先生說他給你們帶了禮物呢! 什么禮物? 那她就不知道了,黑澤先生跟她打電話的時候向來都是她說,黑澤先生很認真地聽,每一句話都會記住,但黑澤先生自己是說不了幾個字的。從她小時候黑澤先生就是這樣了,但他要準備禮物,肯定是花時間去想過的。 不一會兒小泉露比帶著紅子來了,作為ani結社臥底的她來這里就像是回到家一樣,就是不知道為什么紅子的臉上帶著一點點嫌棄; 世良真純是跟她們前后腳到的,她從密道上方探頭,看清下面的情況后一個箭步從樓梯上蹦了下來,后面跟著依舊是初中生模樣的赤井瑪麗,至于赤井務武,瑪麗說他臨時有工作,留在英國了。 黑羽快斗快言快語:“那我師姐呢?她來也行啊?!?/br> 世良真純握緊拳頭:“……那個女人經常扮我爸的事已經全世界都知道了嗎?!” 搞不好就是因為這種事她爸才不來的??!不知道什么時候就被莎朗·溫亞德假扮了??! 下午四點鐘,來送東西的水無憐奈推開門,看到這群剛成年、沒成年或者只是看起來像未成年的小孩正在玩叫做“怪盜牌”的游戲,就是不知道為什么,黑羽快斗總是抽到偵探…… 黑澤陣來的時候是四點半。 他拐進曾經跟蜘蛛一起走過的長廊,長廊盡頭就是通往據點的門。他走到一半就停下腳步,看到赤井瑪麗正在走廊里看那些油畫——描繪了《伏爾松格薩迦》的油畫。 赤井瑪麗沒看他,目光依舊停留在最后被掛上的三幅油畫上,她輕聲說:“屠龍者終將成為惡龍,很老套的故事,不是嗎?” “就算明晃晃地擺在這里,也不會有人猜到他的真實想法,那就不是‘老套’了?!焙跐申囈部聪蚰菐追彤?。 他知道油畫背后還有他的代號,血紅色的g、i、n三個字母,毫無疑問,那是fafnir給他的提示。 ……順便一提,fafnir(法夫納),這也是《伏爾松格薩迦》里,被殺死的惡龍的名字。 “奧丁計劃”的大多數項目名都來源于北歐神話,那位先生的名字也是如此,從fafnir自己的記憶來看,他是很喜歡北歐神話這個體系的,他將其視為一種無關籌碼但是可以作為“商標”的“源頭”。 不過現在這些都沒有意義了,擺在這里的油畫也不過是純粹的藝術品。 黑澤陣很快就將視線收回,對瑪麗說:“他是個很喜歡炫耀的人。他從一開始就把答案放到了我們面前,只是當時我們都沒能想到而已?!?/br> “他不怕竹籃打水一場空?”瑪麗看他。 “他愿意為此接受失敗,和功虧一簣的結局。而他永遠能給自己留下重來一次和東山再起的機會?!?/br> 黑澤陣說到這里,笑了一下,說很遺憾,再周密的計劃也有翻車的可能,沒有人能一直贏下去。 赤井瑪麗看向他,好像從他身上看到了故人的影子。 她走到黑澤陣面前,打量了他一會兒,才說:“juniper,你知道嗎?維蘭德以前也是被這么評價的。從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他是個瘋子,被復仇吞沒的靈魂,只是披著一層類人的皮?!?/br> 瑪麗是抬頭看他的。 現在的黑澤陣是成年人的身高,瑪麗還是少女的模樣,雖說要臨時恢復到成年人的狀態也不是不行,但瑪麗完全不想受那種罪,她今天就是來跟自己人聚會的,用不著那么麻煩。 “你想說什么?” “你越來越像維蘭德了?!?/br> 瑪麗說完,黑澤陣就笑了一下。他們兩個在走廊里站著的時候,也有人注意到黑澤陣來了,黑羽快斗想偷偷過來給他的銀發上插一朵花,被幾個偵探給拉回去了。 看起來大人們有事要談——惡作劇的話要等會兒,沒說不讓你去。五個偵探圍著黑羽快斗做出噤聲的手勢,其中夏目舟站在這里完全是覺得如果自己不跟上的話有點不太合群。 門被輕輕掩上了。 銀發男人當然也注意到了幼崽們的動靜,但他并未對那個方向投注目光,而是對赤井瑪麗說:“我以為你知道……維蘭德從雪原帶我走的時候,就跟我說過,我們很像?!?/br> 他們是在海拉的深處見面的。 維蘭德跟其他人不同。比起漫無目的地進入雪原碰運氣,他選擇了統計學和概率學。他從各種渠道得到資料,在海拉雪原的地圖上標定了近五年來的幸存者或遇難者被找到時所處的位置,又在這兩份交疊的地圖上畫出了幾塊大致的區域。 他沒花多少時間就找到了那座小屋,當時那座小屋里有人,但不是他要找的人,維蘭德并沒有敲門拜訪,而是先給小屋的主人留下了一封信。 信很簡短,用了幾種語言,當然為了避免住在這里的人一種文字也看不懂,維蘭德還在信封里放了linnea的照片,又在信封上放了一朵郁金香。 然后他在雪原的邊緣等到了他想見到的人,一個銀發的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