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聽秦霄說你高升了,現住在京城。那我們以后——” 聽她提起以后,陸迢一頓,抬起眼皮。秦霽也頓在這里,漸漸斂起眸中笑意,再抬眸時換上一副認真的神情。 “我們以后不要再有牽扯,就當是好聚好散,以前那些就一筆勾銷,行么?” 話音落地,陸迢一陣長久的沉默。 “沒有別的話了?”他艱澀開口。 “沒有?!鼻仂V如實道。若是今日沒被攔住,她連這幾句話也不會和他說。 陸迢亦從她的回答中知曉這點,偏首望向車軒,“明后兩日有雨,不宜行船?!?/br> 他拾簾下了馬車。 第113章 黎州,陸迢的住所。 已經入夜,臥房正亮著燈燭,燭光投在窗紙上,金箔剪的雙喜字樣貼在四處,反出燦燦耀耀的光。 原是院子里一派喜氣,可趙望端了剛熬好的藥站在外邊,只感到陣陣冷清。 今日原該是大爺和姑娘新婚的日子,雖說只花幾日作戲,但這院子里里外外,每一處都是按照新婚的規矩裝點。 三日的功夫,卻連姑娘的影子都沒等到。今日打外面一回來,大爺便摔門進了屋,直到此時也沒傳出任何動靜。 趙望在房門外猶豫良久,抬手敲響了門環。 “進來?!?/br> 里面的聲音一如平時,趙望松了口氣,推門進屋。 “大爺,這是剛熬好的藥,您趁熱喝?!?/br> 陸迢已經換了一身牙白緞面寶格紋長衫,端坐在臨窗的小案前,屈指敲了敲楠木案面。 趙望將藥放上去,陸迢喝完,問道:“替何家交涉的人如何了?” “燕王的這位遠親急功近利,他這趟本想帶姑娘去……這次沒成,因著何家失信,張了不小的口,要兩千兩,咱們的人給了錢,他沒再起疑心?!壁w望又補充道:“咱們派過去的人都是生面孔,不曾與燕王打過交道?!?/br> 大爺明面上不曾與燕王起過沖突,可近年這一樁樁的事情,多少漏了些口風出來,兩人私底下也算是結了怨。 過來江省,大爺沒有大張旗鼓,緣故之一就是為了避開燕王的風頭。此次為了何家的事過去交涉,雖然只是燕王的一個遠親,也不得不小心應付,故而讓對方有機會敲上一筆。 陸迢神色淡淡,“燕王的人未必沒有察覺,去收拾行李,留一個人看著何家隨時報信,明日離開黎州?!?/br> 趙望一愣怔,一想也是,今日鬧出的動靜可不小。隨即拱手應聲,退出了屋內。 臥房中重新回歸寂靜,漆金纏枝花燈架上的紅燭已經揮去一半,剩下的一半還在火芯的炙烤中煎熬。 聽到門外腳步聲遠去,陸迢面色才緩緩沉了下來。移步去到屏風后頭,八尺高的木楎上掛著他今日穿的那套喜服。 這是當年在金陵備下的,繡娘在花紋上費了不少巧思。乍一眼不見稀奇,只要一對新人站在一起,兩人衣裳上的連理枝紋繡便能相連,合為一簇。 陸迢伸手撫過,只覺上面微微凸起的花紋有些刺手。 她今日便是穿著與之一對的喜服,與他說好聚好散,一筆勾銷。 說完這樣冷冰冰的話,甚至還要問一句行么? 簡單直白的兩個字,沒繞一點彎路就問了出來。 就是這樣簡單的一句,卻叫陸迢如鯁在喉,答不出來,唯有胸口滾過一陣熾燙,叫他難受到現在。 她不在的這三年,他尚且做不到放下,如今她回來了,他又如何能輕易作罷? 不時沒想過,而是做不到。 * 與陸迢分說清楚之后,馬車便離了路口,駛到渡口附近,已是黃昏時分。 秦霽三人找了客棧落腳,在掌柜的簿子上開了兩間房,秦霽一間,秦霄和扶風一間。 晚上,秦霽留秦霄在房內用晚飯,飯后,將這三年家里發生的事粗略問了一通。 “那師父呢?你與他一同留在南邊,現在師父在哪兒?” “師父留在金陵,這次過來,只有我與扶風哥哥?!鼻叵龊认乱槐K茶。稍稍解渴后又道:“jiejie,我找到你的事還沒告訴爹爹,你可要給他寫信?明日一起送去鏢局?!?/br> “要報平安的,時候不早了,你先回屋歇息?!?/br> “哦——”秦霄拖長尾音。 一旁的燭火暗了下來,秦霽拿起銅簪去撥燈芯。余光里秦霄一動未動,坐在原處。抬眼瞥過去,發現他滿臉都是欲言又止。 “怎么了?” “jiejie,今日那個要同你成親的人究竟是誰?聽他說話還有幾分京城口音,以后不會再見到他吧?” 這個問題來的猝不及防,秦霽一怔,錯手掉了銅簪。 “他是……”秦霽試了幾回,才說出口,“他是我以前的一個朋友,今日的婚事是假的?!?/br> 秦霄望一眼桌上的簪子,半信半疑地點點頭,“我知道了?!?/br> 秦霽清咳兩聲,認真叮囑,“今日我和他的事情,不許告訴別人。爹爹也不行,記住了么?” “……” 只猶豫一會兒,秦霽的份量便占了上風,秦霄再度點頭?!癹iejie放心,你既然不想,我什么不會說的?!?/br> 秦霽送他出了門,梳洗過后,屋內的燈燭又暗上一截。 床上整齊疊放著一件嫁衣,今日一踏進客房,她便換下了這件朱紅色的繁復裙衫,放在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