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那位施主喜靜,說是寧可去偏一些的大殿,主持現下沒有空,彌勒殿現在只她一人等著?!?/br> 繞過兩條小徑,竹林間,一座老舊莊嚴的佛殿出現在眼前。 里面正中的蒲團上跪著一個女子,百合發髻,淺藍衣裙,只能看見一個背影。 陸迢闊步走進,幾乎變成一陣風。倏地在她身后停了下來。 第一眼看見的是她手里的佛經。 正是這樣的字,就連留白也與他手里那份一模一樣。 不會再有別人,他的聲聲沒死,她就在這里。 眼中襲來陣陣酸脹,忍耐過后,眼眶周圍泛起了紅。 “聲聲?!彼麖澤黻^她的肩,不由分說將她抱在懷里。 陸迢來得突然,加之他這副皮相生得極為正派,外面的丫鬟嬤嬤都以為是來這找清靜的香客。 誰也沒想到這是個一來就動手動腳的登徒子! 小丫鬟最先反應過來,大喊:“松開小姐!”她罵罵咧咧沖上前,才走兩步,便看到自家小姐就被推到一邊。 她一楞,怒道:“你敢推我們小姐!” 小丫鬟一邊去扶地上的姑娘,一邊辱罵陸迢,“衣冠禽獸,長得人模人樣,竟敢對我家小姐無禮?難道想找死么?” 說到最后一句,她狠狠瞪向陸迢。只一瞬,心頭怒火就通通轉為驚訝。 這個男人竟然眼眶通紅,大概,也許,好像是……哭了? 一滴淚從他眼眶滑落,殿內再沒了聲音。 他真的哭了。 陸迢拾起散落一地的佛經,入目的每個字,都像一把鈍刀,在他rou上生割。 他立在原地,眸光轉向兩人,變回森然的模樣?!斑@是誰寫的?” 穿著藍裙的姑娘拍拍裙子,一口惡氣還沒吐出,又被兇了一道。 她仰起脖子,氣沖沖道:“我寫的,你要如何?抄個佛經還有罪不成?告訴你,我哥哥可是縣令,憑你是什么東西——” 紙張散落的聲音把她的話截停。 陸迢揚手撒了這數十頁的佛經,冷然走出大殿。 身后罵聲不斷,他一句也聽不見。 不是她。 秦霽還在大殿后邊的小徑上,就聽見里面響亮的罵聲。 剛剛等在殿內,鄰街的李家小姐過來找她,兩人一起看佛經,秦霽才發現還掉了幾頁在寮房,親自回去拿。 不知這一會兒功夫里面會出何事? 秦霽加快腳步往回趕,還未走近,先有一個著月白云竹紋暗繡長衫的男子厲色從殿內走出。 她及時止步,垂下頭。那人堪堪從跟前經過,一步未停。 寬衽帶起的風讓人心頭發冷。 待他走遠,秦霽提裙走進殿內。只見地上散了一地的佛經,李家小姐站在當中,臉氣得通紅。 “怎么了?剛剛那人是誰?” 旁邊的小丫鬟一跺腳,“他就是個瘋子,只怕是妖孽變的,看到佛經后就變得神神癲癲?!?/br> 好好一句氣話,說完殿內三人都笑了出來。 李家小姐蹲下來與秦霽一起拾佛經,“話說的不錯,那人的確神神癲癲。雨兒,我剛剛嚇唬那人說自己哥哥是縣令,等你哥哥回來,可一定要找他幫我出氣?!?/br> “好,他過幾日該回來了?!?/br> 才說完,落在寮房收拾的采蓮匆匆跑進殿內。 “小姐!小姐!” 她氣喘吁吁,停下時倒不忘眉飛色舞地跟秦霽賣關子。 “你猜有誰剛剛來了老君廟?猜猜他為誰來的?” 采蓮這樣說,來的人必然是何晟。 秦霽一時沒了動作,地上的佛經亦沒再撿。 何晟既然能在此刻趕來這里,就說明沒出什么事,那自己的信他一定早就收到了。 箋紙最后,秦霽寫的是盼早日回信。 為何他不回信?答案終于明晰。 秦霽的選擇也得以在此刻做出。 她該走了。 采蓮笑著搭她的肩,“小姐,公子現在在寮房收拾,說是待會兒就來找你,一道聽主持誦經呢?!?/br> “是么?”秦霽起身,將拾起的佛經放到她手里?!拔蚁肫鹩幸粯訓|西落在寮房,得回去看看,你們待會兒若是見到表哥,可千萬別讓他走了,就在這兒等我?!?/br> 采蓮和一旁的嬤嬤都想陪她去,秦霽推辭不過,選了嬤嬤跟著。 昨日馬車在來的路上壞了,秦霽趁此空當與采蓮去了街上,背著她買下了一套普通小廝穿的衣裳,偷偷放了起來。 回到寮房,秦霽吩咐嬤嬤去燒些熱水,自己則在寮房里換了套衣裳,從窗軒翻了出去。 秦霽輕裝簡行,身上只帶了兩樣東西。 大幾十兩銀錢,還有一把順手從寮房帶出來的折扇。 何晟若是過來,一定會帶上不少的小廝。秦霽不想被人記住,一路都選人少的地方走,繞了好一段才算出了老君寺。 她剛直起腰,就明白了何為出師不利。 先前信誓旦旦答應自己會幫忙留下何晟的幾個人,此時此刻,與何晟一起站在寺外。 秦霽甚至能聽到為首李家小姐的聲音。 “表哥,你一定得幫我出這口氣,那人一會兒就會出來,他還撒了雨兒親手抄的佛經,你千萬不能放過他?!?/br> 秦霽目光只在他們身上落了極短極短的時間,采蓮忽地轉向了她這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