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秦霽半跪坐在地上,一只手還扶著陸迢的胳膊,柔聲回道:“我沒事?!?/br> 語氣一如往常,甚而還提唇笑了笑。 陸迢看了眼她發紅的鼻梁,她的臉直接撞在他后背的脊骨,若非剛剛那聲痛嘶就在自己耳邊,他幾乎也要以為她真的無事。 回到屋內,秦霽坐在榻上。兩條褲腿都卷起來看過一番,綠繡松一口氣,“冬天若是傷到骨頭最容易留下病根。幸好姑娘無事?!?/br> 綠繡出去后,藥箱還留在桌上。陸迢在里面挑出一個葫蘆形的玉瓶,坐回秦霽身側。 沾著藥膏的指腹伸向她的臉,秦霽只躲了一回,繼而便側過身直接對著陸迢,方便他上藥。 陸迢眸色微沉。 玉瓶里裝的是雪膚膏,有化腫鎮痛之用。 她明明疼,為何不說呢? 上回也是在這里給她上藥,只不過傷的是腿。那時她傷得更慘,更疼,對著自己也是一聲不吭。 城隍廟會那夜發生的一幕幕浮現在腦海,陸迢指尖一頓,看向面前的秦霽。 她閉著眼,任他涂涂抹抹,模樣安靜又乖巧。 涂完藥,秦霽打量了一遍兩人住的寮房,覺出一點眼熟。 她問道:“上次在瓦官寺,也是住的這間寮房么?” “是這間?!?/br> 秦霽“哦”了一聲,垂下長睫。 那會兒還是初夏,她當時怎么也不會想到,時至深冬,自己竟然還是在金陵。 未幾,寮房內的燭燈被吹滅,只剩下了床頭那一支亮著。 屋內安靜下來。 床榻之上,秦霽與陸迢在床上隔著一臂之距,皆是一動不動。 不知多久過去,秦霽的呼吸越來越緩。等她徹底睡著后,陸迢才翻過身。 他支起肘,眸光落在秦霽臉上,就算睡著,她也是一副乖順恬靜的模樣。 今夜的事一樁又一樁,最后重重壓在他心頭的,竟是幾月前在瓦官寺發生的舊事。 換做別人,受了這樣的對待只怕要委屈地哭上一整日,她呢?抹完淚還要對自己笑。 過了許久,沒有任何多余的情緒來干擾,他才能看到秦霽當時受的委屈。 不管從哪個方面來看,那時的他對她,都很不好。 他問心有愧。 陸迢捏了捏她的耳珠,又很清楚不過,她要是想走,他仍舊不會答應。 * 翌日仍是晴日。 秦霽難得醒了個大早,卻沒起來。 陸迢還沒醒。 她側首看了他一會兒,腦袋里想著昨夜月河所說之事。 不是要帶她走,而是另一句話—— “這間寺廟有一棵姻緣樹,說是十分靈驗,能保佑有緣人恩愛一生。每年冬日舉辦齋會之時,都會請有緣的情人去樹下結紅繩。我同魏三半路聽說此事,便一起到了這邊?!?/br> 陸迢帶她來這里,會是因為什么? 用過齋飯,陸迢問道:“去不去走走?” 帶她出來住這幾日,也為了散心,沒道理在寮房過上一日。 秦霽神色稍滯,應道:“好?!?/br> 陸迢原想同她逛佛塔,一連遇到三個念經的和尚之后,兩人一齊改了主意。 “去寺廟外面如何?” 秦霽點點頭。 出了瓦官寺,馬車也沒用,只備了一匹馬。兩人同乘一騎,他們去看了凝冰未化的山瀑,梅花成林的山腳,秦霽還嘗了金陵才有的梅酒與梅餅。 直到傍晚才預備回去,上馬前,秦霽拉住陸迢的衣擺,仰面望著他,“我也想騎?!?/br> 她已經很久沒騎過馬了。 陸迢把韁繩交給她,自己空出來的兩只手則環住了盈盈一握的纖腰。 回到瓦官寺,時辰尚且未晚。 眼看就要回到寮房,秦霽先一步停在路上,扭頭問道: “陸迢,你沒有其他想去的地方么?” 陸迢聞言一頓。 自是有這個地方。 可經過昨夜一事,他沒想再帶著她去,有些事,不必信鬼神。 他原要說沒有,可是一張口,“沒”字的音卻從喉間掉了下去。 “有?!?/br> * 說是姻緣樹,其實是一株年老的菩提樹,雖是寒冬,枝椏依舊茂密生綠,每一根枝椏都掛滿了桃牌或是紅繩。 不少年輕男女都聚在此處,掛完紅繩后又放起了天燈。 一盞一盞燈連片飛向高處,像流動的星,引人眺望。 “陸迢?!?/br> “嗯?!?/br> 秦霽側過身,看著他的眼睛。 她一直覺得陸迢的眼睛生的好,美如女子一般的丹鳳眼,望著人笑時總有幾分似真似假的情。 此刻他眼梢微挑,黢沉的瞳仁俯視著她,秦霽在里面找到了自己。 “陸迢?!彼趾傲艘宦?。 “我在?!?/br> 四野有恢宏廟宇,有成片天燈,有星辰和月。 陸迢只看著秦霽,看她甜甜笑靨。 隨后,他聽到她的聲音—— “你上次說的,我答應了?!?/br> 整座金陵城在陸迢耳中靜了下來。 第099章 “二位施主,可要掛桃牌?”路過的小沙彌見二人手上空空,舉起桃牌送到二人眼前。 “此桃牌為同心木所制,以絲蘿為線掛于姻緣樹下,菩薩必也能看見二位的真心,保佑你們長長久久?!?/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