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病好后,她又要變成他的外室。 秦霽側過身,取出枕下那枚青魚玉佩握在掌心。 良久,分夜鐘敲過,陸迢聽見了她輕輕一聲嘆息。 這聲嘆息像一團愁霧,罩在他的眼前。 第二天,秦霽艱難醒了過來。 她將拾掇好的包袱交給陸迢,他掂了掂,“這些太少,我庫房里還備了東西,你挑幾件一并送去如何?” “不用?!鼻仂V偏首避開他的視線,輕聲道:“這些夠了?!?/br> 此事過后,她不再像之前一般總是睡,一日內或長或短總會醒上一回。 老大夫隔日到榴園給她施一次針,扎在小臂。過了十天亦不再來,只囑咐每日仍需喝藥。 十一月上旬快要過去,天越來越冷。 傍晚時分,一絲斜陽從門縫爬進,綠繡關上門將其擠了出去。 “姑娘,剛剛大爺身邊來了人,說是他今晚不回來了?!?/br> 秦霽在窗口喂貓,陸迢聘了這貓,還是放在榴園,幾個月過去,它還長大了不少。 秦霽扔下手里僅剩的幾個小魚干,問道:“真的么?” “那護衛親口說的?!本G繡上前,替她圍好披風,“姑娘的病還沒好,不要再受涼了?!?/br> 秦霽彎眸,合上了窗。 其實她的病好了許多,只是顧慮著那夜發生之事,才每日早早地睡下,早早地躲開陸迢。 * 半個時辰前,應天府。 到了下值的時辰,趙望匆匆走到官廳外邊,耐性等人走完后才進去。 “大爺,府里派了人找您回去?!?/br> 從秦霽生病那日起,陸迢便一直住在榴園,他問道:“所為何事?” “是老爺……他回豐州時抓住了伶人,可如今不知怎么回事,他那外室帶著孩子找進了國公府,還找郡主鬧了一番?!?/br> 國公府,安正堂。 地上跪著一對母子,那男孩瞧著已有了八歲大小,兩人吞泣聲高低交錯,整個院內都能聽見。 “老太太,奴婢跟了老爺二十年,遠兒是他親出。求求您了,我身微人賤,不配進府,但遠兒可是國公府的血脈啊,求求您收下他吧?!?/br> 上首還坐著兩人,老太太眉心鎖緊,看向那男孩。國公府如今有三房,可只有陸奉這一房是她的親生骨rou,還有一個小女兒一年也回不了幾次家。 如今看見一個與自己有血親的伶俐孩子,不可謂沒有動容。 顧忌著一旁的永安,老太太并未說話,只給梅香遞上一眼。 那邊正要去扶人,陸迢先一步踏了進來。 堂內的幾人都朝他看去,老太太眉心一松,“大哥兒,你回來了?!?/br> 陸迢給上首二人行完禮,坐在一旁。 地上跪著的婦人哭嚎許久,都沒聽見永安一句重話,膽子漸漸變大。她推了把一旁的男孩,指著陸迢道:“遠兒,快,這是你大哥哥,快喊哥哥?!?/br> 男孩亦是機敏,張嘴就喊,“大——” 他未說完,就收到了陸迢瞥來的冷眼,倏地失了聲,任憑婦人怎么推搡也不肯再開口。 曼娘無奈,又跪到了老太太跟前,泣淚不止?!袄咸沁@天下最心善的人,求求您留下他吧,難道您忍心看著親生的骨血流落在外,孤苦無依么?” 陸迢嗤笑一聲,重復道:“流落在外,孤苦無依?” 他揚手,松書將手里的幾本賬目送到了老太太跟前。 “二十余年,父親從官中挪用的錢財共有四千余兩。他還在你名下置辦了六座宅子,百畝肥田。 你們雖說流落在外,手卻沒少往國公府伸。大門不出,資產便能抵得上經營百年的本地商戶。這二十余年,你日日洗面都要用牛乳。楊曼娘,你們苦在何處?” 此話一出,滿堂寂靜。 老太太看過賬簿,臉上的動容也分毫無存。 曼娘臉色變得灰白,仍不甘心,橫眼瞪著陸迢,“這些都是老爺暫存在我名下的,與遠兒有什么關系。他還是個孩子,國公府大房的親骨rou!” 陸迢不予理會,望向堂上的老太太,“祖母,茲事體大,這二人來歷不明。我已差人急信知會父親,不如先將這兩人帶走,他后日回來再做論斷?!?/br> 陸迢對此二人有厭無憎,真正做出混事的人是陸奉,沒道理旁人焦頭爛額,他卻置身事外。 “陸奉后日就能回來”——曼娘聽到這句,臉上霎時失了血色。 老太太凝眉許久,嘆道:“也好?!?/br> 她定了主意,很快就有嬤嬤上前將這對母子帶走,曼娘回過神,又開始嘶喊掙扎,被老嬤嬤背身抽了兩個嘴巴,身旁的孩子見狀大聲哭鬧起來。 陸迢才出安正堂,里面又成了亂哄哄的一片。 永安郡主走在陸迢前邊。 里面鬧了這么一場,最無關緊要的反倒是她,從頭至尾沒說一句話,神色沒有半分傷心怨懟,是實實在在來看戲的。 兩人有一段同路,陸迢放慢了步子,不遠不近落在她后面。 待他要走上去側門的岔路時,永安郡主忽地回頭問道: “這么久沒回來,今日還要出去???” 陸迢停步,面色不改,“是,母親?!?/br> 永安又問,“既要娶人家,為何不帶她來見我?” 為何不呢? 因為他還沒跟秦霽說過。 她拒絕過他太多次,這一次,他亦沒有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