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松口時,陸迢手上多了一圈往外冒血的牙印。 秦霽終于能夠脫身,退到了床頭靠著。 陸迢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虎口。 齒印點綴在上面,小巧一排,整整齊齊。 他取出一方碧青素帕,卻沒管自己還在流血的虎口。陸迢捏著帕子一角,去輕拭秦霽唇瓣沾到的血珠。 “消氣了么?” “你做夢?!鼻仂V一時沒能想出臟詞。 緩過一口氣后,她盯著他的眼睛,輕聲問:“你是不是很喜歡我?” 喜歡這二字,在京城總有人對她說,有時也被換成欽慕。 看一眼喜歡,說一句話也喜歡,知道她爹爹是誰更喜歡。 “喜歡”在他們口中,變得輕浮又低廉。 秦霽早就厭煩這兩個字,如今說出來,語氣亦帶著些微輕蔑。 燈架上劈帛一聲響,燭火微微搖曳,在她面前,陸迢的眼神竟也躲閃了一回。 半晌,房間內重新暗下來,隔窗被從外關緊。 總算是走了。 秦霽攏上被子,短暫松懈下來。 想起陸迢方才哽住的那一小會兒,應也不喜歡這兩個字。 因著陸迢的緣故,秦霽這夜并沒睡好,很晚才起。 李思言一早從對面小道經過,只望見一扇關著的門,窗外那盆玉簪草不見蹤影,想是被她收了進去。 * 風來園。 司未今日起早,等著陸迢出去上值后,在聽雨堂撲了個空。一直待到傍晚,聽見馬車駛回的聲音,連忙走進院中。 看到跨進門檻的兩個男人,她大失所望,站在邊上行了個禮。 不是說要離開濟州了么?怎么還沒把姑娘帶回來? 她背地里抓住趙望,原話問他。 趙望支支吾吾半天,如實回答:“我也不知道?!?/br> 他怎么敢問? 大爺這幾日夜里總往留安街去,他跟著守在墻后。前兩夜都還好,但昨夜回來,大爺的臉色卻很不對勁。 兩人一道坐在樹下,司未撿著根樹杈在地上劃拉,樹杈動一動,就有一堆沙撲進趙望的縹色長袍。 大爺去見過姑娘,可姑娘卻仍未回來。 園子里的花已經除了。大爺也不可能帶不出姑娘。 排除掉種種外因,那就只能是姑娘不愿意回來。 司未一把壓斷了手里的樹杈,恍然大悟,“你見過那個知州么?他樣貌如何?” 定是大爺成日戴著這副假面,叫姑娘看厭煩了,因而厚著臉皮去找人家也不管用。 趙望回想一遍,“面貌端正,眉宇軒逸?!?/br> 司未咦了聲,“難怪……” 趙望撿起斷掉的樹杈往她身上戳了戳,痛心疾首,“膚淺!” 他戳了兩下,司未低著頭仍不還手。 第三下的時候趙望忽然間福至心靈,緩緩抬起了頭,竹青暗紋長衫出現在視線當中。 趙望站起身,硬著頭皮,“三爺?!?/br> 掌燈時分,書房。 趙望道:“爺,照您的吩咐,暗樁多已退到了濟州城外,咱們行路用的商船已經裝扮好了,等在碼頭?!?/br> 大爺昨日已經吩咐下去一行人要如何離開濟州,時間未定。趙望猜測,約莫就在這幾天。 陸迢頷首,“衛霖的消息呢?” 今日他脫不開身,是趙望去接頭的。 “衛霖他說了六個字,明日銀埠上船?!壁w望問道:“爺,可要告訴衛霖,現在把那人抓了?” “不必,等著明日?!?/br> 那頭不是想跑,明日中秋,他是去見人的。 陸迢撿起今日那楊六送到自己面前的帖子,上面的字跡倒還有幾分熟悉——是陳尋寫的。 抓人,冶鐵,打造兵器。到眼下正是膏肥脂滿的時候,這人要過來收節禮了。 “船在碼頭,一切都妥當了?”陸迢又問了一遍。 “是?!?/br> 陸迢頷首,“明日一早,你和司未去留安街把她帶出來,直接打暈她……使巧勁不是狠勁,將她送上船后立即啟程?!?/br> “剩下的人在銀埠下游接應我,明日就走?!?/br> 這意思,是要自己跟著姑娘? 把姑娘帶出來了先送她走? 趙望聽完腦子有些咋呼,“三爺,既然如此,不若屬下今晚就和司未把姑娘帶出來?” “明日一早?!标懱龊仙鲜掷锏奶?,“等李思言不在府上的時候?!?/br> 此人昨夜已經起疑,今夜定會加派人手守在秦霽屋外。 趙望拱手應是。 陸迢掃他一眼,“出去吧,早些歇著,別傷壞了眼睛?!?/br> 如此充滿關切的話語,竟然從大爺嘴里跑了出來,還是對著自己? 趙望吃驚。 他還沒來的及客氣,陸迢又冷嗤了聲,“你近來眼神變差了不少?!?/br> 人走后,陸迢靠上了紫檀雕花交椅,想起她昨夜的一連串的問話,心緒仍是一團亂麻。 夜籠在外,屋內燭燈明亮。 輕輕一口氣吹過去,再抬頭,月光盈滿了窗。 書案上的兔子鎮紙映在月影下,仿若長著一身雪白皮毛。 秦霽戳了戳兔耳。 如今到處都是自己的通緝令,秦霽從沒想過一直賴著李思言。陸迢昨晚來這一趟,更是讓她把辭行的話提前了好幾日。 今日傍晚她才說完,兩個時辰后,李思言便送了一個小木匣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