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那人停在她身后,“誰準你倒了?” 秦霽恍若未聞,翻轉手心,將藥汁全潑出窗外。 陸迢望著她扶在碗沿上的纖細玉指,眼神一冷。 司未剛進來,便瞧見秦霽被陸迢堵在窗邊,她遠遠站在門口,都感受到了兩人之間劍拔弩張的氣氛。 她猝然一驚,忙對著秦霽搖頭。 別同他吵! 這些日子雖然不見大爺發過火,可她沒忘記,大爺才不是好脾氣的人。兩人昨夜定是發生了些什么,姑娘如今這細胳膊細腿,再吵一架,吃虧的定然還是她自己。 秦霽余光瞥見,知道司未的意思,垂下了眸。 哪一回是她要吵呢? 秦霽從旁繞過陸迢,未行兩步,她眼前一黑,手里的藥碗“匡當”一聲碎在了地上。 大夫還沒走多遠,又被請回園中。 秦霽一昏就是兩日,其間迷糊轉醒,只要睜開眼,很快便會有藥端到她面前。 自從昏過去,她身上便開始發熱,從頭到尾,一處不落。 陸迢回風來園的時辰早了許多,下馬車時,金烏離下山還有長長一段。 晚上,陸迢從被中摸出一只柔軟小手,燭光下翻開,手心和五個指腹都透著粉,摸起來比平時要熱。 他俯首,貼近她的手心。 唇碰到暖軟粉rou的那刻,陸迢倏忽一怔。 自己這是在做什么? 下一刻便抬眼去看秦霽,長睫安穩地疊在一起,人還睡著。 他重新俯首,在她手心啄了兩口。 視線又移到了她臉上,一張瑩白小臉燒得酣紅,粉耳也是如此。 自從那一場風寒,秦霽的身子就弱了許多。 陸迢撫過她腕上的紅印,沿著這印子握住了她的腕。 細細一圈,稍用些力氣,便折斷了。 說到底,不過是一個女子而已。 入仕這些年,再窮兇極惡的人他也能收治,其中手段都是大同小異。 人心,也就是那么回事。有軟肋則掐軟肋,沒有軟肋的人,總歸是rou體凡胎,知道怕疼。 想叫秦霽聽話,并不是難事。 陸迢前夜分明鐵了心腸,可是這兩日她一病,他又發現,這些手段在她身上或許使不下去。 一個轉頭就能同旁人親近的女子,竟然叫他有些舍不得。 秦霽是半夜醒的。 頭疼。 難受地哼唧兩聲后她知道身邊有人,只勉強發出氣音。 “水?!?/br> 陸迢冷著臉下了床。 秦霽躺在床上,漸漸又覺昏沉,薄薄的眼皮闔在一起。 良久之后,有光影在周邊晃動。 她緩緩睜開眼,看清坐在身旁的人后,又閉了回去。 陸迢探向她的額頭,才剛碰到,秦霽便不耐地蹙起眉,偏過臉朝著里側。 陸迢忽視她的反應,繼續伸手,手背探過她的額頭后又貼上自己的。 不像早上那樣熱。 他收回手,語調平平,“起來喝水?!?/br> 秦霽無動于衷,臉仍是偏向里側。 陸迢坐在床邊,擰著手上的扳指轉過一圈,末了去掰她的臉。 “秦霽——” 下面該說什么? 威脅,恫嚇。還是道歉,承諾? 陸迢全都說不出。 她的眼睛清澈透亮,此刻被迫望向他也沒有冷意,只是一片虛無的漠然。 這漠然像一根鈍刺,扎在他身上。 疼過后,還要留下一個洞,空空落落。 陸迢什么也沒說,松開了她。 正要起身,目光觸到她頸邊的紅痕,是那夜發現的,如今卻更紅了些。 陸迢伸手過去,欲將她的領口撥下,然而指尖才碰到被子,小姑娘猛地瑟縮了一下。 她抿起唇,投向他的眼神中充滿戒備。 她在怕他。 陸迢的動作一頓,仍是伸手過去,將她的衣襟攏好。 最終在秦霽戒備的眼神下走了出去。 天涼如水,暗濃的夜流涌其中,已近三更時分。 他出了聽雨堂,秦霽才坐起身。 云紋紗帳用簾鉤勾在兩側,一張四方高腳桌擺置在床邊,上面擺了一碗藥,一杯水。 秦霽早就聞見藥味。 碗壁還是熱的,墨一樣黑的藥汁,入口不像往常那般苦,喝完舌尖有回甘。 這兩日的藥都是如此。 秦霽張開手心放在眼前,陸迢這又是什么? 手腕還留有一圈紅印,像是他在她身上新系的繩子。 秦霽想起有段時間,京中權貴之間盛行養鳥,將其視為一種雅趣。 或用錢買,或叫人抓。專挑那些羽翼鮮艷,喉嗓清亮的鳥兒,到手后將它們關進籠子。 鳥兒乖就喂食給它吃,鳥兒不乖就餓著它,全憑自己高興。 陸迢把她也當成了一只鳥么? 滿意會對她和風細雨,不滿意就能夠肆意擺弄。 他何其無恥。 秦霽垂眸,自腰間取出簪子一般細的紙卷。 這是白日里新請的大夫把脈,落入她手中的東西。 秦霽看過一遍,掀被下了床。 司未這時進了屋,忙過來扶著她,“姑娘怎么起來了?可是有何事?” 秦霽虛弱著,語氣卻很堅定,“我不睡這里?!?/br> 這是兩日來,她說的第一句完整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