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陸迢捏著蓋頭的手一頓,咬牙冷笑聲,又將那蓋頭放了下去。 十里紅妝,鳳冠霞帔,入了別人的洞房。 他倒要看看她嫁的是什么東西。 陸迢提著劍,挑開赭紅紗帳,卻見那穿婚服的男人長著張熟臉。 時安。 不,是李去疾。 還未走出,便聽見身后的秦霽朝那人甜甜喚了一聲——“夫君”。 話音落地那刻,滿屋的喜燭齊齊撲滅。 陸迢在一片漆黑中睜開了眼。 更漏已到了寅時。 回到聽雨堂時,里面還亮著一盞燈,守燈的人已是半臥著,在榻上熟睡了過去。 陸迢松了口氣。 轉而又意識到,這氣來得太怪。 * 秦霽醒時見周邊一片大亮,便知道時辰已經不早了。 紗帳垂在眼前,她模模糊糊地想,自己昨日是睡在榻上的。 尚沒想明白,腰間便有一直手攬了過來。 陸迢摸到身前空空,嫻熟地把半懸在床邊的人摟到了身前。 下頜抵住秦霽的發頂蹭了蹭,闔上眼繼續睡。 他這幾日有些乏累,加之昨夜做了怪夢,歇也沒歇好。 只有躺在這張床上,聞著她身上時有時無的香,才能覺出沉沉的困意。 是這些日子里不知不覺養成的一個習慣。 秦霽明白身后的人是陸迢,仍是愣了好一會兒,他的手還箍在自己身上,秦霽用力去推,紋絲不動。 再用力時,那手反而將她箍得更緊。 陸迢昏昏合上的眼又睜開,親了親她的頭發,熱心問道:“想要了?” “不要?!?/br> 秦霽這回反應出奇地快,生怕他誤會,還用力搖了搖頭。 柔軟的發絲在下頜蹭來蹭去,叫陸迢覺著有些癢。 “哦?!?/br> 秦霽搖完頭,仰起了臉,小聲喚他:“大人?!?/br> 她還記著昨日要提的事情。 陸迢也記得。 他把被子往上提了提,蓋過她的頭頂,把人包了進去。 聲音不輕不重,“秦霽,我現在困了?!?/br> 她識趣地不再說話。 說困了的人是陸迢,先睡著的人卻是秦霽。 他胸口能清晰感受到她每一次輕緩的呼與吸。 昨夜那場夢還歷歷在目。 三書六禮,鳳冠霞帔,原來并非全然與她無緣。 她還能嫁給別人。 她還能嫁給別人? 陸迢咬住后槽牙,白玉扳指按在他的掌心。 又硬又涼。 秦霽再醒的時候,陸迢已經不在風來園中。 不僅如此,一連幾日,他都早出晚歸,沒在府中用過一回飯,夜里甚而直接歇在書房。 她起先還跟著矜持了一兩天,到后面便起了疑。 陸迢該不會是有意躲著自己? 這日上午,秦坐在聽雨堂,想了好久,問司未道:“他可有喜歡吃的東西么?” 衣食住行,吃喝玩樂。 只有食這一項她能做些什么。 司未把這問題一番好想,忽然間覺得不對。 平日里同大爺一張桌吃飯的不都是姑娘么?怎么反問起她來? 若是問大爺喜歡怎么拷問犯人,她倒是有的可說。 秦霽跟她對望了一會兒,心中領會,直接去了伙房。 這一待便是一整日。 夜幕落下,一輛華蓋馬車披著星駛回風來園,在正門前停下。 車簾才被掀開,陸迢便望見了西南角瓦頂大片的青煙,在夜里都如此顯眼,不由擰起了眉。 很快便有人來回復,“是姑娘在那兒燉湯,已經一日了,一直親自把著火候?!?/br> 陸迢頓了一頓,吩咐道:“多打些水備在伙房門口?!?/br> 一個多時辰過去,陸迢站在書房門口望了眼,伙房瓦頂還往上冒著青煙。 趙望也望了一眼,忍不住生出些好奇。 什么菜能做這樣久? 只好奇了一小會兒,他便將手里筒封的密箋呈給陸迢。 這密箋是從京里來的。 大爺從金陵動身前便去信索要這里面的消息,今日方才送到濟州。 陸迢捏著這截竹筒,眉心凝了一瞬,獨自走進書房。 月墜云微,燈影深深,伙房瓦頂終于飄散了最后一裊青煙。 秦霽提著食盒,底氣不足地敲了敲書房的門。 不多時,門從里打開,陸迢側身讓她進了房中。 “大人,你餓了么?”秦霽將食盒放在案上,“我做了碗桂花鲗魚湯,想送給你嘗一嘗?!?/br> 冒著熱氣的瓷白小碗從里面拿出,送到陸迢面前。 桂花放的恰好,不濃也不淡,正好壓住鲗魚的葷氣,碗里小塊的魚rou,更是連刺都找不出一根。 她是費了心的。 陸迢喝了半碗,放下調羹,目光停在秦霽臉上。 時至今日,他再不會自作多情到以為這是為自己下的功夫。 陸迢對著她笑了笑,“怎么了?這幾日忙,你找我有事?” 秦霽點了點頭。 還是之前那件事。 她垂下視線,輕聲道:“大人,我究竟什么時候——” 秦霽的話尚未說完,陸迢忽然咳了起來。他咳得太狠,她顧不得再說,起了身替他拍背。 這咳嗽好一會兒才止住,秦霽悶悶地想,她魚湯里可沒放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