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吃著餛飩的秦霽一嗆,捂著臉猛咳了一陣。 回去的路上她一直微垂著頭,步履匆忙,拂袖生風。 她被通緝多久了,竟連此處都不放過? 回到客棧,才推開門,秦霽便怔在了門口。 不過一個時辰,里面同她去時已成了兩番模樣,紙張和物件都散亂在地上,餛飩的湯碗碎成一片片躺在湯漬之中。 空氣浮著餛飩湯冷掉后的油膩味。 一片狼藉。 她一直站著,直到被身后的腳步聲驚醒,秦霽轉身往樓梯處走,才提步,便被另只腳絆著往前倒了下去。 瞳仁中倒映的黑色地板倏然放大,她還未挨到痛,腰肢便被一只有力的手臂給牢牢圈住。 第064章 她已經站穩,腰間的手臂卻仍未收回。 這摟抱的感覺太過熟悉,秦霽心跳如擂,抬眸去看,面前卻是一張全然陌生又普通的臉。 她低下頭去掰他的手,才剛剛碰到他的衣袖,男人的手掌便擦著她的手心松了開。 視線中白玉扳指一晃而過,在她的掌心留下一抹涼溫。 她的感覺沒錯。 扳指和身量也沒錯。 身后的人就是陸迢。 他還站在后面,只要秦霽稍退一步,后背就會撞在他胸前。 狂跳的心口此時就像一個被擺在窗沿上的瓷瓶,搖搖欲墜。秦霽此刻不敢回頭,如同掩耳盜鈴,只要她不去看,就沒有遇見陸迢。 小姑娘的頸背快要僵成一條直線,兩只手攥緊了不夠合身的袖口,就連韌薄的耳背也泛起了微微的紅。 陸迢冷嗤一聲,“見鬼了?” 熟悉的聲音響在耳畔,有如給搖晃在邊緣的瓷瓶最后一碰,只稍稍用了那么一點勁,瓷瓶便匡當摔個粉碎。 秦霽松開衣袖,指甲直接掐進了掌心,她用盡全部力氣終于能朝前邁開一步??刹抛咧翗翘菘?,便看見了站在下面的趙望。 他的臉也變了些,卻比陸迢的好認,穿著與今早一閃而過的黑影相符。 秦霽腳下一頓,折身回了客房。 里面到處都是凌亂不堪,唯有商晚給她買的那條裙子還好好疊著放在床尾。她拿起這條裙子,便看見了藏在下面的兩塊銀錠。 這是商晚給她備下的路費。 秦霽鼻子一酸,轉過身,見陸迢還站在門口,那股酸意便轉為了怒氣。 明明只差一日了,他為什么要過來? 既是對她不滿,又為何要沖著別人下手? 秦霽幾步走到陸迢面前,尚還余有兩三分理智,知道不能將事情鬧大,兩只手拽著他的袖子把人拉進來,關好門后才開始生氣。 她質問他,“陸迢,你憑什么這么無恥?” 秦霽的聲音不大,但話里的厭惡卻是從未有過的重。便是他們那夜吵起來,也未見她說過這樣的重話。 聲勢是有了,可人還只能夠到他的肩,就連表達不滿還要仰起臉來看著他。如此這般,氣勢便差了一截。 陸迢目光沉沉,稍朝她傾身,面前的姑娘便退了一步,輕易奪回主動, “你說誰無恥?” 他的聲音低的如同要暴雨前下沉的黑云,石青云紋靴抵在小小一只月白云頭履前,一步一步將她逼退到這間客房唯一能臥人的地方。 秦霽身后一撞,便坐了下去。 陸迢早先已在這房中看過一遍,從里面的用度已經知曉和她同住之人也是女子。 可是女子又如何?和女子便能同睡一張床?還是這樣窄的一張床? 呼吸稍重便能吹到她臉上,翻個身便要貼著她各處的軟rou。 才多久,她便能同旁人這么親近? 秦霽永遠不會知道他這時所想。 她坐在床邊,手里又摸到了那條裙子,怒氣仍未消減,“是不是你做的?” “我做了什么?”陸迢捏了捏她盤在頭頂的男子發髻,“你以為自己是什么九天神女?本官會為你花這樣的功夫,從金陵到豐州,來對付一個女扮男裝的逃犯?” 他在她頭頂說話,秦霽看不到他陰沉的臉色,男人咬牙說出的話落在她耳中亦只有一片輕慢和鄙夷。 秦霽已經有月余沒受過這樣的氣,到底是忍了下來。 他說的逃犯,是自己還是商晚?未待她想明白,下頜就被抬了起來。 眼中映入那副陌生的面孔,應是戴的人皮面具,除去一雙闃黑的丹鳳眼,其余同之前再找不出相似。 秦霽默了下去,要偏開臉,下頜卻被他緊緊捏著,動彈不得。這人說的確實有理,他犯不著為自己花這樣的功夫。 秦霽深吸一口氣,蹙眉望著他,“那你為何會出現在這家客棧?世上沒有這樣的巧合?!?/br> 陸迢指腹摩挲過面前這張小臉,輕聲笑了出來,“當然沒有這樣的巧合,我到這里,是專程來看你的笑話?!?/br> 他學會了摸她的痛處,戳下去時很不留情, 秦霽手里還攥著那條裙子,經這一番惡言提醒后微微垂頸。難過像冬晨的霧,忽然之間朝她漫了過來,美眸也浸入一片濕潤之中。 為什么會這樣? 明明出門前還好好的,晚晚才給她買了裙子說要一起過七夕。 陸迢瞥見她眼眶濕潤,垂在身側的拇指微抬了抬,又負向身后。 她自找的。 他開門走了出去,秦霽聽見隔間房門響動,神思方才平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