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那二十兩銀子還放在她腰間的荷包里,沉甸甸的,拉著秦霽的心也往下墜。 同商晚一起住了月余,她知道寫話本沒有表面那樣風光掙錢。一個話本若是賣的好,商晚能到手的也不過五十幾兩。 自己在這里給她寫了這么久,才寫出一本,可平日開銷住宿都是商晚在花費。 商晚待她,極好極好。 秦極此時不會拋下她不管。 她坐在鏡前,拿著商晚平日抹的黃膏往臉上補涂了幾層,想起餛飩攤上那些人所說——禮部尚書的女兒給通緝令畫的像。 禮部尚書只有一個女兒,叫月河。月河同她要好過許久,只是后來鬧出齟齬,總沒見著面,一直拖成了隔閡,到如今已有一年多未曾往來。 秦霽看向鏡中,沒照出什么差錯,便走出門去。先是在小二那里打聽了一番,得知的確是官差抓走的商晚。 “州里的主簿親自過來穩住她,聽說還是個要緊的逃犯,把主簿也蒙騙了不少時候,這次特意戴罪立功,虧得小兄弟你同他住這么久也沒出事?!?/br> 小二說的繪聲繪色,叫秦霽怔了少頃。 烏連親自押送?若真是如此,他何需叫自己避開呢?多抓個從犯豈不是功勞更大。 他雖不是俠肝義膽,卻也有幾分道義。 這些話想必是情急之下給自己脫罪的言辭。 秦霽問到了衙署的路,遠遠就看見衙署外有府兵森嚴地列在大門兩側。 她只好等在外邊,換了好幾家鋪子坐,一直到傍晚,才見烏連從衙署大門走了出來。 他對著身旁的州官滿臉諂笑,奉承話更是沒有斷過,直把人送上馬車才收了笑,轉回這邊的道。 秦霽遠遠在在街尾等著他,待烏連近了,才看清他臉上的頹色。 烏連對著她撐起一個沒精打采的笑?!澳銇碜鍪裁??回去吧?!?/br> “商晚呢?”秦霽冷聲問他。 烏連繼續往回走,背影也垮了下來,一身白衣穿在他身上,早晨還是挺立的清竹,這會兒卻像陰雨天掛在外面的濕帕子,沉悶的往下垂著。 秦霽跟在他后面,聽見他平淡的聲音,“再過兩天便用黥刑,充作官奴,你也別回那間客棧,保不準就給牽連了?!?/br> 秦霽跟上去,“我想見她?!?/br> “行,得花錢,十兩打點一次?!睘踹B頭也未回地說道。 “那……我若是再花多一點錢,能不能撈她出來?” 這話委實天真,叫烏連真心笑了出來?!耙材?,八百兩能買?!?/br> 他停下來,語氣已是森冷,“只是你上何處去賺?世上再沒有她這樣好的主家,錢給的多,人還好應付?!?/br> 無論遇上什么大事,在落到谷底之前,秦霽都不會輕易消沉下去。此時她也不愿再和烏連說話,自己拐到另一邊,往客?;?。 走進一條窄巷前,視線里一晃而過的黑色身影叫秦霽皺起眉。 她絕對沒有眼花。 秦霽在巷子里站了許久,這才抬步往外走,卻不是直接回客棧的路,而是另一條窄巷。 趙望奇怪了一番,仍是跟了過去。姑娘的警惕心比常人實是高上許多,叫他不得不小心應付。 這會他愈發謹慎,秦霽稍慢下來,便躲回墻邊。 只是這般沒多久,趙望折回去,眼前只剩了條空蕩蕩的巷口,叫他一時有些找不到北。 正待翻上墻,一道極輕的腳步聲已近到身后。 他尷尬回首,對上了一臉不悅的秦霽,趙望撓了撓后腦勺,硬著頭皮打招呼,“姑娘,好巧,你也到這邊走路?” 秦霽一點笑意也無,冷著聲問道:“你跟了我一天?” 此次姑娘沒給大爺帶綠帽,大爺自然還是要帶她走的,不然也不會一直留在這兒耽擱,因而趙望也拿她當主子看待,不好討她的不開心。 可一承認,又等于是賣了大爺。 趙望不說話,看看天,又看看地。 已然是點過一回頭。 跟她一天做什么?無非是要回去給陸迢講她一日多慘當樂子。 秦霽攥了攥拳心,知道尋常說他也無用,轉過身往回走。 趙望剛跟了一兩步,便聽見前面姑娘發涼的聲音。 “我現在回客棧,別再跟著,不然一回去我就罵陸迢?!?/br> 趙望抬在一半的腳忽然像被纏上粗厚的藤曼,起也不是,落也不是,就這么站在原地,看著秦霽消失在巷尾。 回到客棧,隔間的房門虛掩著,陸迢正要出來,門開到一半,見到她在一邊,淡著神色把門關了回去。 秦霽憤憤看著那扇合攏的門,半晌才進了自己的房間。 今日上午出門太急,里面還如先時一般亂,大都是商晚的東西。秦霽收拾許久,到天黑也沒弄完。又點了一根蠟燭繼續,最為費時的還是一頁頁散在地上的話本紙稿。 她左尋右找,仍是缺了好些頁。 陸迢聽著隔間沙沙紙聲,眸色跟著變冷,將手里的紙擲到桌上。 最上一頁的宣紙赫然寫著幾個飄逸的墨字——金針刺破桃花蕊,不敢高聲暗皺眉* 怪道那女子的話本要比旁人的賣的好,她還真是會找人。 第065章 夜色已深,秦霽墊著那疊紙還趴在案邊。 點燈如豆,燭光映在小姑娘的瓷白小臉上,照出了黛眉間繚繞的幾分愁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