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說到后面幾個字時,商晚有意朝著鄰間,聲音也是放大過的,嗓子聽起來渾厚中沉。 商晚已經扮了七年的男人,走路或說話尋常都瞧不出破綻,如今身上有錢,罵人也不怎么收斂,該粗俗的時候絕不斯文。 秦霽笑了笑,又心疼她的嗓子,“沒看呢,只看見小官人了。我剛煮了碗甜湯,你現在嘗一嘗?” 說是甜湯,只是一些潤喉的藥和花配在一起,最后放上兩顆冰糖。未必多甜,只是對商晚的嗓子好,想要她常喝,才喊做甜湯。 帶著哄人柔調的話聲和甜湯的清香從一扇窗飄進另一扇窗。 一輪孤月當空,斜掛在窗沿。 陸迢立在窗邊,捏著那枚白玉扳指看了許久,一聲輕嗤過后,原樣戴了回去。 翌日,七夕節。 商晚前夜花重金給秦霽買了水仙裙,秦霽投桃報李,出去給她買早飯。 秦霽平日起得本就不算早,商晚比之更甚。這會兒雖還說是早飯,日頭其實已經掛了好些時候。 她換上男裝,扭頭問還在床上賴著的商晚,“想吃什么?包子,燒餅,還是面條餛飩?” 商晚道:“餛飩,要吃大碗?!?/br> 商晚常吃的那家餛飩攤前幾日換了個地方,離這里遠了許多,這些天還沒去吃過。秦霽點頭,“那你多等一會兒?!?/br> 出門時,她望了眼鄰間,房門虛掩著露出一條寸寬的縫,依稀能看清門邊那人青色衣擺上的竹紋。 秦霽停在廊上,目光緊盯著那兒。 須臾,門“彭”地一聲合上。青色衣擺消失不見,只剩下門口飄蕩的浮塵。 她擰擰眉,心里的疑慮仍未消失。 這種感覺在走出客棧時更甚,余光中有眼熟人影一閃而過。秦霽跟著找過去,轉過彎,目中只有鬧哄哄的小攤。 她一直留心,直到買完餛飩都沒再發現那個人影。倒是出現另個穿著白色長衫的青年喊住了她,“聲兄弟,你這么早出來了,商晚可在家?” 這人叫烏連,是知州衙門里的一個主簿,與商晚交情不淺。他素來嬉皮笑臉,閑事不掛心上,然而此時的語調卻有些凝重。 “在?!鼻仂V沉著嗓子。 烏連得此消息,再不同她多說,伸手拿過那碗餛飩,“上衙已經遲了許久,這餛飩我送給她,小兄弟能不能幫個忙,在前邊的書肆替我買本《碌米書》,今日衙里要用?!?/br> 他臉上帶著笑,又從荷包里取出二兩銀子遞給秦霽,“實在對不住,剩下的錢你自己收著?!?/br> 他都沒穿官服,去上什么衙? 明知烏連在騙自己,秦霽猶豫一瞬,還是點了點頭,望著他朝客棧那邊走了過去。 他和商晚認識的時間也比自己要早的多,有話要避著自己說也是尋常。 一直女扮男裝生活的人,身上定然是有些秘密的。商晚從沒問過商晚,秦霽也不曾問過她。 * 客棧,烏連急匆匆上到二樓,敲響了右邊廊上那間客房的門。 商晚見是他,頗為奇怪,“聲聲呢?你怎么來了?” 烏連沒好氣睞她一眼,關上門把人拉到里面,壓低聲音,“還念著你的聲聲,先想想自己吧?!?/br> “我怎么了?”商晚甩開他的手,端起餛飩在桌前坐下,臉色不好看起來,“上回不是才給了五十兩?一張戶籍而已,值當你回回來薅我?” “怎么一早就生氣?行行好,別對小的擺臉色?!睘踹B拖著把圓凳在她身旁坐下,“就是為著這五十兩,我才過來給你報信?!?/br> 商晚從餛飩碗里抬起頭,“什么意思?” “今日一早衙里便來了人查你的戶籍,查的還極細,你那頁紙雖無甚毛病,可若是查到商家去了,可不一定能站住腳?!?/br> 烏連鎖著眉,“也就是我昨夜被拖著在戶房睡了一夜,今早才聽這一耳朵。你也知道,前些日新來了章通緝令,懸賞八百兩。比你的貴了百番。 找到那位秦大小姐不僅能拿錢,在朝廷那些權臣面前更是立了大功一件,別看州里明面沒什么動靜,暗地一個個都查的厲害,就怕打草驚蛇?!?/br> 商晚繼續吃著餛飩,聽烏連分析到自己身上。 “你雖不姓秦,好歹也算個政績,年末快到了,官員審核上總得寫些什么。萬一你受此牽連被發現,這輩子便再也翻不了身了,晚晚?!?/br> 從抄家之禍里逃出來的嫡親,依照律例要在臉上燙下罪印之后充作官奴。 商晚時時記著這些。 * 秦霽拿著那二兩碎銀,找了許久也沒找見什么《碌米書》,才明白這也是騙她的。索性拿了那銀子留在餛飩攤邊上吃餛飩。 鄰桌坐著幾個商販,說話聲熱火朝天,有一個還是京城口音。 “我以為南邊的生意要比京里好做些,不想也這么難,跑一趟花了大半年,到手才只有幾百兩?!?/br> “要跑船嘛,天氣不好都能虧個底掉,你能賺已經不錯了。不過現下也有一筆無本萬利的好生意,不必帶著貨物到處跑,不過是人累上一些。若是運氣好,累也不用累?!?/br> “什么生意?” “你京里人還不知道?前幾天就在通告欄上掛著的那張通緝令,秦霽的懸賞可有八百兩。像都給你畫出來了,說是禮部尚書的女兒親自畫的,二人之前往來甚密,不會有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