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不用了,五十五文,熱水和皂角送進來可好?” “成,客官稍等?!?/br> 小廝說完后退了出去。 稍等。 秦霽覺得此處的“稍”也該列個度量衡,一稍究竟是一個半時辰,還是兩個時辰? 秦霽上午住進來,直到午時也未見到那小廝的身影。 她到一樓柜邊想要問上兩句,走近了才發現空空如也。 街外不知何事鬧哄哄的,掌柜和小廝都圍在邊上看熱鬧。 秦霽本想回去等著,轉身時視線里一抹熟悉身影掠過,她跟了過去。 第009章 那影子在轉角處消失不見,秦霽在一處攤邊停下,買了兩份澄沙餡蒸餅。 往回走時,左肩被人拍了拍?!靶「?!” 是梅娘,她剛才沒看錯。 秦霽眼風往她身后掃去。 梅娘在她眼前揮揮手,問道:“看什么呢?你找到歇腳的地方沒有?” 秦霽拂開她,將蒸餅遞過去一份,“找到了,你呢?” 倏而后悔,她多嘴問這個做什么。 “我還有事,先走了?!?nbsp;秦霽沒等她答,加快腳步回去。 “哎哎哎!”梅娘跟在身邊抓住秦霽的手臂不放,“小哥,你是不是去金陵?我們同路,這邊路上不太平,不若我們兩個結伴一起去,我一個女人容易受欺負?!?/br> 秦霽停下來。 梅娘滿懷希望看著她,從紙袋掏出兩個干果塞到秦霽手里。 “我家在金陵就是做這個的,這兒賣的味道和我家的差不多,你嘗一嘗。小哥,我不占你便宜,到家后我一定好好招待你,你想去金陵哪都行,我給你帶路?!?/br> 去金陵哪里都行,給她帶路。 秦霽默默看著她。 梅娘已經走了這么遠,如今家在咫尺,她該幫一幫她的。 “我后日動身,你若要同行,便在此處等我?!?/br> 秦霽用了些力才將梅娘的手推下去,淺淺一笑,“我先走了?!?/br> 梅娘應聲好,站在原地,看著人重新走進客棧。 眼中傷惘一閃而逝。 一個刀疤臉的男人在她身后重重一咳,梅娘回頭。 “怎么樣?能不能到手?”刀疤臉邪笑,湊近問梅娘。 嘴里噴出來的臭味叫梅娘皺眉,她一掌將人拍開,不耐道:“你給我死遠點,她答應了后天走?!?/br> 刀疤臉收起笑,“嫌棄老子?要是這個賣不出好價錢,你就沒路可走嘍。在京城晃蕩這么久,還不是要靠江南的大夫。京里的什么濟世神醫你也信,都是狗屁!” “只有錢才是救命良藥!” 梅娘經他提醒,沉默了下去。 他說的沒錯,錢才是救命良藥。 善兒的命全靠那百銀一兩的雪芝吊著,少不得一日。京城也根本沒有什么神醫,全都是披著人皮的吞金獸。 錢就是藥。 善兒絕不能出事。 梅娘轉向刀疤臉,“你現在去找馬車,我們今夜下手?!?/br> 梅娘有預感,后日她不會來。 * 秦霽回房時,水還未送來。 她再等最后一下。 秦霽慢條斯理吃完了蒸餅,打開房門還未邁出去,一樓的小廝看見了她,喊道,“客官你再等等,熱水馬上就送來?!?/br> 秦霽又關上房門。 坐回桌邊,油紙上還放著兩個梅娘給她的干果,是開了背的糖炒栗子。 她將這兩個栗子包在油紙里團成一團。 秦霽發現梅娘時她身邊還有個男人身影。 找過去后卻只見梅娘一個,秦霽以為是自己看錯了,可她同自己說話的時候,秦霽余光發現了躲在小攤后打量自己的男人,左眼下有一道疤,貫穿整個中庭到右臉,像一條rou蟲。 可怖又惡心。 梅娘對她撒了謊。 思索被敲門聲中斷,小廝在外喊道:“客官,您的水好了?!?/br> 秦霽開了門。 二十幾日頂著這張黑黃黑黃的臉,秦霽終于將上面的灰泥全部卸下。 她將自己家中帶來的湯料放進熱水,從頭發到足尖都仔仔細細地清潔了許久。 再出來時已是日暮。 秦霽終于擺脫在客船上浸出來的潮味,換上棉布長衫后,整個人都是輕飄飄的。 她對著鏡子看了許久,這次不能再灰頭土臉,不然去個正經客棧都要被為難。 秦霽將胭脂盒蓋上,里面裝的早已不是胭脂,而是黃梔子做染料制成的膏泥,她打算明日走前再涂。 明日一早就得走。 匕首,銀票,假牙牌,和一枚信物魚佩。 秦霽將所有重要的東西貼身放著。 這是她第一次獨自遠行,沒有丫鬟,沒有侍衛。 只有要小心提防的生人。 二十多日,秦霽在船上從未安心歇過一刻,一直警惕著船艙內旁人發出的動靜。 擔憂官兵抓來,擔憂被發現女身,擔憂被偷走東西。 如今只有秦霽一人躺在房中,房門落了閂,自己身上終于干凈,疲憊催使她暫時忘卻了潛在的危險。 在夕陽將落時她沉沉睡了過去。 這一覺很沉,頭沉,眼皮沉,嗓子也沉。 到后來,秦霽覺得自己不是在睡,而是已經醒了,被困在一個光怪陸離的夢境中。 她聽見敲門聲,隨后窗戶那里傳來敲打的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