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這事對元長江來說實在不太好辦。 要是憋不住笑出來估計以后都聽不見兒子的心里話了。 “咳,”元長江跟武俠電視里演的那樣把扇子折起來在手心敲敲,“他沒在后邊你怎么弄的,自己撐住了?” 元京墨手里不知道什么時候抓了個擺件豎起來倒過去地折騰:“秦孝跑過去把我接住的?!?/br> 這下元長江再想幫元京墨也沒話了,這都不行,還想讓人秦孝怎么弄? “要不這樣,”元長江拿折扇又敲敲手心,“你爺爺這兩天想出門,你跟著出去玩玩?” 元長江說完就覺得這個主意好,出去一高興再加上十天半個月不見,回來什么氣都得消大半,何況小孩之間這芝麻綠豆大的事。 往常元京墨最愛跟著元鶴儒出門,可惜得上學時間經常不合適,趕上能跟著一起的時候早幾天就一直念叨著盼,恨不能覺都不睡趕快到出門那天。沒想到這次變了樣,知道之后沒見多高興不說,末了還說先不想去了。 這可把元長江意外壞了:“真不去?你爺爺回來你可就快開學了,下次還不知道什么時候?!?/br> 元京墨這次回答得比剛才還利索:“不去了?!?/br> “那你還找秦孝學自行車去?” 元京墨沒說話。 元長江想想都覺得挺對不住秦孝,這讓自己兒子折騰的。 “你說的這事不怨秦孝,學自行車哪有不摔的,今天沒讓你摔著都是他上心。一直扶著不松那不叫教自行車,叫哄你玩了。秦孝脾氣好,在一塊玩他老讓著你,咱們也不能欺負人家是不?等出去上大學可沒人跟秦孝似的?!?/br> 元京墨摳著擺件上凸出來的球答應了聲。 他打小懂事,元長江舍不得多說,再者看看自家兒子露著的胳膊腿,真摔得青青紫紫爛皮淌血,元長江也不能好受。 “要我說這自行車咱要不就別學了,在家想上哪我開三輪送你,到了外邊坐車,又不是非得會騎這個?!?/br> 元京墨沒說行也沒說不行,林珍榮過來問元長江地里的事,元京墨就催著爸爸趕緊干活去,說他知道了,不用cao心他。 他這兒確實不算什么事,元長江一邊關心兒子一邊跟找點小樂子差不多,沒再多說擱下扇子就忙著又去地里了。 元京墨沒悶在自己屋,到正屋去歪在鋪了涼席的沙發上,吹著風扇開了電視,林珍榮進來看一眼就忙自己的去了,元京墨聽著電視里亂糟糟的聲出神。 元長江說得都對,但也都不對。 他覺得自己說的話把事情都說清楚了,但是最重要的沒能說清楚。 元長江說今天的事不怨秦孝,說學自行車就是會摔就是要松手,他都明白。 可秦孝明明答應了。 如果不能,秦孝直接不答應跟他說不行,他不會硬要求這樣。 元長江還說等出去上大學沒有人會和秦孝這樣,怕他出去也這么和別人相處,可他根本不會和別人認真說自己害怕什么,也不會和別人學自行車。 只有秦孝不能說話不算話。 只有秦孝不能不耐煩。 只有秦孝是秦孝。 第33章 鑰匙 秦,孝。 柜子上的電風扇“嗡嗡”搖著頭,房間門窗敞著,不時進來一股夏夜的風,掠過桌面散落的稿紙,帶著邊沿一張飄飄搖搖落在地上。 書桌中間的少年在臺燈下支著臉,手里的筆無意識地寫寫畫畫,或工整或潦草,最終成形都和地面那張滿滿當當的稿紙上的字眼一樣。 全是秦孝。 白天氣了整個下午,氣秦孝答應了又松手,氣秦孝語氣不耐煩,氣秦孝不會說好聽話,還氣秦孝一直和最開始一樣。 不像他莫名其妙生出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心思,一會兒好一會兒壞,一會兒松快一會兒別扭,見著的時候拘拘束束不像之前自在,不見的時候又控制不住地想來想去。 晚上睡著夢見都成了平常事。 元京墨身上剛換過的短袖短褲上帶著淡淡的被太陽曬過的洗衣粉味兒,像夢里秦孝在路上接住自己的時候。 只不過衣服穿了大半天,洗衣粉味兒淡到快要沒有,撲進鼻腔里全是屬于秦孝的味道。 是樹林間有力的風響,是烈陽下燦黃的麥田,是寒冬時燒旺的炭火,是四季里不動的山川。 他想秦孝了。 元京墨沒有過這么要好的人。 從小到大認識的同學朋友有很多很好的人,隨著分班換學校不斷變,沒有誰是特別的。元京墨對誰都很和氣,接受別人的好也主動去幫別人,但最多只能到這樣的程度。 大家都有各自認識的同學朋友,我可以把作業給你抄,也可以給他抄,他可以給這個人捎水,也可以順手給另一個人帶飯。 而元京墨喜歡獨一份。 別人給不了他獨獨一份的對待,他就不愿意給出自己的唯一和特殊來。 只有秦孝。 在這些方面,元京墨喜歡偏心,喜歡特別,就是小氣,就是計較,甚至比起那些沒辦法說出口的“奇怪”和“不該”,他更在意秦孝是不是和他一樣。 是不是一樣別扭一樣糾結,是不是一樣惦記一樣做夢。 他在不知不覺里這樣把秦孝放在了這樣的位置,那在秦孝那里,他也要特殊到這種程度才好。 不然他就不要。 后半夜醒來洗完澡就精神了,坐在桌邊七想八想,聽見院子里公雞打鳴才發現不知道什么時候睡著了,外面的天已經褪了黑,變成太陽升起前格外漂亮的深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