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
“我就說他爹是教書的吧?你還說我記錯了?!苯娌焕頃S皮臉,轉而在飯桌上跟平靈等人較真。 “我怎么記得風吹手他爹是教書的?!逼届`還是犯嘀咕。 被點名的風吹手正在殿外跪著呢,聽了這話當場就哭出來了,“我爹是教書的,現在都殺教書的爹了嗎?我讓我爹改行還來得及嗎?門主,屬下確實守護不利,但屬下愿代屬下的爹去死?!?/br> 飯桌上幾個人點頭議論,“你看看,這教書先生帶大的孩子就是不一樣,旁的不說,孝順!” “可不是嘛,這人就得多讀點書?!?/br> “旺兒這次的先生算是有了?!?/br> “吃完晚飯你們去聊一聊,看看誰的爹合適,要那種教了很多年的老先生,歲數不要太大,畢竟舟車勞頓,價錢也談好,不白教,能把孩子帶出來就行?!?/br> 于是一錘定音,誰也不知道旺兒是誰,反正旺兒的先生是有著落了。至于剩下那些跪在地上的門眾,姜梨只要“爹”,不要命,五刺客各自囑咐了一遍,以后多看點書,勤練點武,多長幾顆防備應變之心就讓他們去了。 那一天,是所有囂奇門刺客最不可置信的一天,他們沒想到他們能活,更沒想到他們門主,不愛殺人了。 入夜以后,姜梨獨自一人去了無常殿。 燭火搖曳的木臺上擺放著師父和太師父的牌位,牌位之下便是收著她們骨灰的青瓷壇,太師父和師父都曾對她說過,死后不想入土,若有一日,便將她們的骨灰灑在霧生山,繼續看梨花開合,山景清泉。 可惜霧生山不再是她們的霧生山,為了抓她,陸祁陽至今還在山里埋伏著眾多人手。四侍主只是他明面上的左膀右臂,是控制三十六派的爪牙。他們陰損跋扈,留在江湖上的名聲一直都不算好,陸祁陽一直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為什么?是舍不得罰還是舍不得殺?都不是,他是正派領主,但是他需要夠能控制住外面那些人的“小官小吏”,他要造成令主的命令都是好令,只是置下不嚴,到了四侍主手里“商量”就變成了強制的假象。 “霧生山的地不干凈,梨花林的花葉上還染著血。我不能帶您二位回去,但是我保證,等我殺了陸祁陽,清理了霧生山,一定重修殿宇,送您回家?!?/br> 姜梨將兩只青瓷壇子抱在懷里,眷戀的撫摸,“我殺了他四個侍主,可惜還有幾個不便這時應付?!?/br> 陸祁陽身邊另有高手,閉關之時就有天云帝師杜尋和豐贍金環手彭輕滌坐鎮。 這些人姜梨暫時不想碰,可四侍主一死,天下令必定會有動作。 她仰著臉盤算,“孟無度只是個跳梁小丑,真正代替陸祁陽處理門中要務的是彭輕滌。殺他需要費些力氣,可若跟他提前打了消耗,趕上陸祁陽出關,我的勝算就更小了。他們要找我,就任他們去找,攪亂一池清水,才有時間去辦另一件事?!?/br> 她不打算在此久留,不管是南戶,江北,還是主壇,都不會再分派人手。她打算留三座空城給他們,再分出人馬做她的分身,去江湖各處兜轉一圈。 她說,“弟子要出去幾日,等弟子回來,再帶你們去一個清凈之地。那里很好,有好吃的油餅,濃醇的豆漿。那里的人很質樸,醬瓜很脆,梨子很香,弟子做了一點小生意,開了一間棺材鋪,想來您二位是喜歡的,那里還有一個人——” 說到這里戛然而止,沉默片刻,悵然一笑,“他太好,弟子配不上他?!?/br> 她不敢再去想那些過往,手里摸著冰涼的骨灰壇,仿佛摸到了霧生山的那場大雪,鵝毛飄了三天三夜,凍涼了一地尸骸,凍凝了一地鮮血。所有人都說讓她走,所有人都說,阿梨,活下去,別回頭。 姜梨抬起袖子掩住刺痛的雙眼,微弱的燭火打在臉上,映出紅彤彤的鼻頭,和撼動的嘴唇。 她曾經也是有師父疼愛的孩子,曾經也是有“娘親”“外婆”“兄弟姐妹”的孩子,她無意走到這一步,可是她的家被毀了,她的家人,不在了呀。 “弟子就算是死,也會把陸祁陽拉進地獄?!?/br> 她打開了一層暗格,恭恭敬敬的將兩壇骨灰和牌位收了進去。上次她走得匆忙,沒想到會突發舊疾,這次再走,決不會再給其他人再碰到骨灰壇的機會。 三日之后,姜梨帶著大隊人馬離開了玉璧山。在此之后,天下令管轄之下所有分舵,都在不同時間遭到囂奇門暗襲。天下令令主陸祁陽閉關,四侍主被殺,門眾一時人人自危,真正坐守門中事務的彭輕滌連下三道格殺令??上н@江湖太大,他們花了八年都尋不到的人,又怎么可能輕易被他們找到。 仲夏最后一夜,姜梨孤身來到天下令總壇無勝殿,一墻之隔就是陸祁陽的閉關之所,她坐在無勝殿龍骨梁上面無表情的掏出了一只脆梨。 咀嚼時的卡卡聲甚是響脆,坐守關口的天云帝師杜尋睜開了眼睛。她進不來,也沒打算進來。這扇石門看似簡單,實則大有乾坤,從關內到關口都布置著無數機關。 “小家伙這是挑釁你呢?!彼麑﹃懫铌栒f道。 閉關中的陸祁陽并無反應,閉關之時便如一尊石雕,五感盡失,刀槍不入。 杜尋一個人念叨的無趣,又不甘寂寞的一笑,“你是不是也很頭疼?” 霧渺宗,是陸祁陽最得不償失的一場謀劃,滅了一宗,結了一仇,留了一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