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杜尋看向無聲無息的陸祁陽,眼里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嘲諷和恨意。他不明白何為世間之愛,更不懂失去之殤。 機關門在這時被推動,杜尋平淡抬眼,這處機關只有三個人知道如何開啟,一是他和陸祁陽,二就是風禪手翟四斤。 杜尋最先看到的是滿臉褶子的翟四斤,這人比他小六歲,長得傻不拉幾,一副兇老頭模樣,誰看都覺得不怒自威,嚴肅非常。杜尋跟他褶子不相上下,比他看著內斂,也更善相。 可是今日翟四斤腿腳似有不便,杜尋看向他身上的封骨鎖,隨后,越過老頭兒的肩膀,對上了一個年輕人的視線。 杜尋無聲打量來人,面生,落在對方兵器上,眼熟。來人任其打量,年紀雖輕卻有金石一般的中正氣度。 翟四斤找了處地方歇乏,杜尋笑了,“今日倒是熱鬧,江湖兩派神蹤難覓的領主都來了天下令。未料到,天機閣主這般年輕,翟老弟想必在你身上吃了暗虧?!?/br> 付錦衾拱手一禮,“晚輩只想見前輩一面,得罪之處望請見諒?!?/br> 杜尋請他落座,關門之中并無座椅,諾大一張石臺,連杜尋都是席地而坐。 付錦衾不挑不揀,坐在杜尋身側。當今武林除陸祁陽以外,便是這位大護法杜尋功力最佳,付錦衾敢獨闖天下令,坐在陸祁陽閉關之處與他們談判。杜尋欽佩他的膽識,眼中也頗有幾分欣賞,“閣下來此是有何求,或是,因囂其門主而來?” 一墻之隔還能聽到姜某人嚼梨的脆響,付閣主伸展出一點視線,神色不愉的收回,他現在不想提這位門主,并且正在考慮要不要將這人毒啞。 “陸令主想要穹弩鼎,早晚會動到天機閣頭上。晚輩為求自保,總要有所動作?!?/br> “閣下預備如何?”杜尋等他下文。 “殺他?!?/br> 杜尋大笑,“很久沒見過這么有意思的后生了。閣主是想,跟外面那位一起?恕老夫直言,縱使合二位之力,也還是傷不到陸祁陽。便如現在,即便老夫不出手,你的上淵荒骨劍也刺不穿他的心臟?!?/br> “前輩所言甚是。那若是,加上前輩,以及武林三十六派呢?” 杜尋神色一肅,“閣下怕是找錯人了吧,世人皆知我是他門下忠仆,令中護法,我為何幫你殺他,三十六派為何殺他?!?/br> 付錦衾不緊不慢,“杜尋或許不會,但是前武林盟主薛行意應該會。三十六派之前不會,自陸祁陽自毀盟約,留下陳年積怨的今日,有可能會?!?/br> “我不懂你在說什么?!倍艑u頭。 “不管是您還是三十六派,都在等待一個名正言順的缺口。囂奇門與天下令勢同水火,本是最合適的人選,但囂奇門主行事乖張,獨來獨往,最重要的一點是,她恨你們,沒人敢拉她入盟,還要提防她心血來潮的明殺和暗襲。而三十六派的反心,終究是有念無膽,每每想起,甚是委屈,每每動念,又恐房倒屋塌。一派基業百年傳承,三十六派都想過殺陸祁陽,又因看不到能帶動此事的領主和穩定的盟友遲遲不敢進場。至于您,想過重做領主,又恐這么多年人心已散,奴性已成,真要帶頭挑破這片天,又有幾派裝傻,幾派敢扛?” “閣下若是來講故事的就請告辭吧!” “若說到故事,還真有一樁,晚輩就算不提,前輩也不會忘記。天下令是您一手創下的基業,三十年前,腳下這片江湖還是您的江湖,三十六令還是您的三十六令?!?/br> “我只是天云帝師,沒有閣下說的那些權利?!倍艑P手送客。 “真正的杜尋三十年前就已經死了?!备跺\衾一字一句的說,“死在前武林盟主薛行意“輸給”陸祁陽的那日夜里?!?/br> “這話是誰對你說的!” 付錦衾看向激動的‘杜尋’,“前輩慌了,就是晚輩猜對了?!?/br> 三十年前,前武林盟主薛行意接到了來自陸祁陽的挑戰書,生死擂臺,勝者為王,天下易主。陸祁陽當時的武功并不及薛行意,可他懂得嵌其命脈,比武當日故意露出一只長命鎖。 那是薛行意剛滿月的獨女薛凝棲之物,也是拚死為他生下孩子,難產而死的愛妻留給孩子的唯一遺物。為保全愛女,薛行意輸了那場比武,在三十六派面前將盟主之位拱手相讓。 原本想帶著孩子就此隱居,不想陸祁陽不僅沒有將孩子交還給他,反而將其養在了天下令無淵地牢之中。他要薛行意做他的仆,要他用他的力量幫他穩住天下令根基。 可昔日武林盟主若是為仆為奴,不僅新上任的令主有折辱前令主之嫌,令下三十六派也會因此躁動。 所以,陸祁陽將薛行意好友天云帝師杜尋的人皮割下來,送給了他。 他說,“薛行意可以走,但是你要留在令中幫我。你用他的臉做我的護法,我幫你養大女兒?;蛟S你還想要其他的人皮?我也可以送給你?!?/br> 好友,女兒,天下江山。薛行意是有血有rou的人,不似陸祁陽那般無心無德,他不忍看到再有舊部因他而死,風禪手翟四斤,金環手彭輕滌,除此之外還有三大派掌門,皆是他手足兄弟。 ‘杜尋’咬牙一笑,蒼老的容色里,既有對過去的恨,也有對現狀的恨。 “你猜的不全,不知道后續。我那女兒被他喂了一種奇毒,受不得日曬,見不得雨淋,雖然活著長大,卻終日只能生活在暗無天日的地牢之中,他每隔一季讓我見她一次,我帶不走,也不敢走。是想反,但不會反?!?/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