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付閣主神色嚴峻地拿著那只筆,從不信鬼神一說,可姜染神神叨叨的樣子又非常像一樁真事,好像一旦落筆就會把他爹寫死一樣。 姜染睜著一對狼崽子眼睛,一直在邊兒上看著他,不寫,搪塞不過去,寫... ... 他皺著眉頭在左邊寫了一個付一,右邊寫了一個付林氏。 姜染從他手里接過來,“付一是你爹,你娘姓林?” 不知道,不姓,不是,管他們是誰,反正對不住了! 付閣主有點糟心,那種鋪天蓋地,拿對面這個女人沒轍,又不能當場掐死的無耐又跳出來了。 帶著一種燒完讓她趕緊走的心態,點火,燒紙,一張一張往里面扔,她的問題竟然又來了。 “你為什么不跟你爹娘對話?” 他要想對話寫信就行!燒了反而收不著! 付閣主嘆出一口長氣,拎著她的衣領向上一提,打算把她送回對面去。 事兒沒辦完怎么能走,姜染抱他大腿,他又不能真把一個姑娘拖出去,僵持片刻之后,姜染開始哄他。 “你不好意思說我幫你說唄,坐下,先坐下?!?/br> 之后的時間,都是姜染一個人對著火盆念叨。 她說,“付老爺,付錦衾在這邊一切都好,您不用惦記,鋪子雖然不怎么賺錢,但是您留下的家底也夠他賠了?!?/br> 她說,“付夫人,您肯定是個絕艷的美人才把付錦衾生得這么好看,樂安城的大姑娘小媳婦都喜歡他,我也喜歡?!?/br> 她說,“雖然你們不在了,他依然吃得飽穿得暖,所以不要惦記,你們若是在天有靈,煩請托夢告訴他一聲,你們也想他。他這人別扭,嘴上不說,可我知道他也是惦記你們的?!?/br> 這些說給他爹娘聽的話,荒唐又真實,胡鬧又認真,付錦衾沒告訴她,其實,寫過,在他很小的時候,他寫過很多封送往京城的信,一封都沒有得到回應。 可她念念叨叨的這些,又莫名寬了他的心。那些深沉的,無法排解又不愿與人說的往事,悉數敗在了她的橫沖直撞里。 他看她放在地上鼓鼓囊囊的羊皮裘袋子,主動道,“還藏著什么好東西呢?!?/br> 她哈哈一笑,“五花馬,千金裘,江湖不過一場酒。上房喝酒去?” 石瓦屋檐,烈酒長夜,就這么一個人,攪碎了最難熬的心思,留下了最好的星辰。 她喝酒也如做人那般不懂客氣,拍開蓋子便是一通豪飲,付錦衾靠在房上曲起一條腿,閑適地看著,本以為是個酒中豪杰,沒想到兩口下肚就上了頭。 “我師父也是個絕妙的人,你若見她,必然覺得她靜渺如仙,輕膳喜禪,但其實我愛看美人的毛病都是跟她學的。她說世間風月最爛漫,不拘束,不成愁,來了便喜,去了便休,喜歡便看,愛了便留,你說她多瘋,我那時才十歲,就跟我講這人世紅塵的妙處?!?/br> “太師父說她混賬,她一臉無辜,說明明小時候太師父就是這么教她的。自在尋樂能忘憂?!?/br> 難怪長大了就跑出去喝“花酒”。 付錦衾失笑,從她手里奪過酒壺,輕呷慢飲。姜染盯著他看了許久,忽然對他說,“你是我見過的最好看的人,你爹你娘要是給你托夢,記得幫我問問他們,有沒有覺得今日幫他們燒紙的姑娘跟你很配,就說她喜歡你?!?/br> 夜沉了,人也跟著昏沉起來,那酒也不知是什么做的,燒得人心里發燙,眸色也被風吹得熏然??伤庾R是清醒的,說這么多話做這么多事,不是沒有目的,也不是無所求。 “多喜歡?”付錦衾移過眼看她,眼里凝著一束光,極淡,也極深遠。她知道這個答案答好答壞很重要,她之前無數次說過喜歡他,半真半假,半清醒半瘋癲。他這樣的人看似什么都不在意,實際在在意的事上桀驁又小氣,借酒裝瘋不行,不清不楚也不行。 她不知道怎么表明心跡,怕說不對就惹惱了這個人,無措之際不知搭錯了哪根筋,忽然摟住他的脖子對著唇吻了上去。 這個吻顯然是過分莽撞了,一觸之下還磕到了彼此的牙,這種隔著皮rou還能磕得生疼的觸感是她此生第一次經歷。 怎么說呢,甚況味!好滋味還是有的,只是很短暫,尤其看見他蹙起的眉峰和明顯被撞疼的表情之后,她覺得這事兒有些不好辦了。 她那腦子也非常人可以理解,立即道歉,“我不會,之前沒吻過,等我回去練練再跟你試?!?/br> 其實不知道嘴里吐的是些什么話,只知道慌,還有點亂,想撤身出去,他的手卻在這時扣住了她的腰。 “跟誰練去?!甭暁鈨旱?,一旦放縱便如牽絲,旁人都要成為他的傀儡。 “還,還能跟誰,當然是回去看話本子練去?!?/br> “今兒這一出也是跟話本子學的?”付錦衾不咸不淡地垂下眼,呼吸相聞,彼此的臉近在咫尺,甚至一低頭就能揉住對方的唇,“剛問你的話還沒答?!?/br> 什么話?姜染腦子一片空白。 “多喜歡?!彼嫠貞?。 “除你之外,再無旁人的喜歡?!?/br> 這是她之前的腹稿,覺得沒有直接親能堵住他的嘴,現在看來,比起那個莽撞到牙疼的吻,他似乎更滿意這個。 其實那個吻也算滿意,滿意她的主動。 付錦衾視線下移,再次落在那口精致小巧的唇上,小狼崽子的嘴生得很嬌俏,即便內有“獠牙”,也還是柔軟膩人的一處。方才那點觸感太短暫,付錦衾忍不住以指腹描繪她的唇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