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付錦衾嗯了一聲,端詳姜染的臉,沒看出異樣,既沒對地圖好奇,也沒對“藏銀子”的地方好奇,只繼續道,“難怪你要毀了,這會兒誰也看不清了,就不會再有麻煩上門了?!?/br> 你看她瘋,腦子卻不亂,地圖毀去大半,遠比直接帶走合理,否則這兩人為了地圖相互廝殺,圖卻沒了,豈不更蹊蹺。 說完她略帶遺憾的搖頭,“這人既是你殺的,便不好再報官了,只可惜我那棺材錢打水漂了?!?/br> 鄭路揚身上那些加一塊,面前值五兩銀子,雖不算多,也不算白來一場。她一手提燈籠、更鑼,一手去挎付錦衾的胳膊,說回家吧,“隔一會兒我還得打三更呢?!?/br> 她搜完了銀子,這事兒在她這里就算徹底翻篇了。 這事兒在付閣主這兒也算過去了,不過,付錦衾看看她抓在他衣袖上的手,半邊身子都掛在他身上。她又沒穿厚襖,他是個大男人不虧什么,她總這么不矯情就不得不管束了,“往邊上去點兒,擠?!?/br> 她在他眼里一直是半個“野人”,他跟她講不明白規矩,胳膊不方便亂動,只能抬起另一只手推她的腦門,她被推開倒是沒再湊近,說出來的話卻叫他意外。 “擠著走才暖和,我今兒穿少了,就一件夾棉罩子衫,落了汗就覺出寒了。你不讓我挨著你,是因為男女授受不親吧?” 他停下腳,臉上有幾分驚異,“你還知道這個?”他還以為她天生地養,不識人間禮法,不懂煙火紅塵呢。 “怎么不知道,我只有在丑人面前才注意這個,你這樣的避諱什么?!?/br> 這人沒瘋之前是不是也這樣? 付錦衾沒想過她在這方面是這么伶俐個主兒,偏著頭打量,想到上次她跟他說去過歌舞坊,他以為是信口胡謅,如今看來倒像是隨性而至了。 燈籠只能照清前路的影兒,周圍黑漆漆的,她聽不見他的聲兒,挨近了,觸了觸他的手背,“男人喜歡漂亮姑娘,姑娘也喜歡好看男人。便如樂安城那些大姑娘小媳婦兒,偷著眼看你,肯定也是惦記你。你那間點心鋪,你在的時候就總有女人進來買點心,真是奔點心去的?” 她碰他手背上了癮,暗處窺不見神情,便像喚醒了一頭劣獸,躍躍欲試地想要打亂世間章法。她想牽他的手,這種感覺分外強烈。 姜染是個想到什么就要做什么的人,一個搖晃就抓住了,他乜下眼看她,又將視線收回去。 “你呢?”他帶著她往前走,衣角劃過落霜的草,“你惦記我什么?” 真古怪,這樣的夜,這樣的人,原本不該有這樣的對話,不知是什么地方出了錯。 她望著他的側臉出神。 他自持,偶爾又不煞性兒,脾氣來了若是想讓人知道,就明明白白地讓你看見,不想讓人知道,心里頭翻江倒海,看著都是一片和風靜湖。偏又生了那樣一張臉,那樣一身派頭,她拿不住他,手得虛攏著,越是這樣越勾人。 “說不上來,我沒見過你這樣的人?!彼f,“我現在連林令洗澡都不怎么看了?!?/br> 燈籠里的光有限,她仰著臉跟他說話,沒注意前面有雪坑,晌午出過太陽,那坑就化了一口水汪在那里,他拉了她一把,她沒站穩,半邊身子歪在他前襟上,聽到他說,“把‘怎么’去掉?!?/br> 她回想之前那話,瞬間垮下臉,“不看了?”那多可惜!這世間顏色千千萬萬,林令白白凈凈的,雖不如他絕色,到底也是鄰家少年好風貌。 你還不少惦記,誰的便宜都想占。 付錦衾似笑非笑地把她扶起來,“這世上哪有那么多好事兒遂你的愿!” 他那雙眼睛,天然生得就夠誘!長睫壓下來,寒潭上的風似的,眼梢里都有一種風流況味。 姜染癡癡看著,打蛇棍上,“我要是不占別人便宜你就讓我占你的?” 還想怎么占?上回聞個香都被你扒到領口了。 付錦衾覺得自己大抵是倦了,才會大半夜跟她在這兒說瘋話,松開手,讓她好好走路。 兩人安安靜靜走了一小程,又聽到她問,“你爹既然給你留了那么錢,你為什么不愿意給伙計發工錢?!?/br> “點心做成那樣,你愿意給嗎?”他淡一挑眉,沒告訴她,他們還有旁的進項。 姜染點頭,心說確實,你就好比這做飯,人吃不下去,送到畜生嘴里都不正經吃,還敢自稱廚子?再比如這伙計,一件正經事都不做,光會嘮叨,還能叫伙計? 她對此頗有一番深切體會,沒說出來,因為付錦衾那伙計是花錢雇的,做不好罪過更大,她那伙計不拿錢,只是一味的無所事事和霍霍食材。 付錦衾說,“你從哪招的這些人?!?/br> 姜染眉心好像擰出一個“鬧”字,“不是我招的,我聽他們說是自小就跟著我的,說是我爹的學徒?” “你對他們沒印象嗎?” “沒有?!?/br> 交赤林距離樂安有段距離,兩人一路閑聊,倒也不覺得道路漫長,沒過多時就到城門樓前了。 姜染從樓下往上看,翻出去的時候沒覺得這門高,此時一瞧,簡直像是巍峨壯麗的一座大山。 之前怎么翻出來的?她摸那扇朱漆的門,眼睛瞟著付錦衾。 “再試試?!备跺\衾袖手旁觀,示意她再翻一次。 她跑了一晚上又走了一程子路,實在不想再動了,皺著眉頭說,“我怕我一頭碰死在這兒,你好事做到底,帶我翻過去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