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付錦衾棄了擦手的帕子,看姜染,姜染也看著他。付錦衾朝周計鄲身上揚了揚下頦,“你是追著他出來的?” “嗯,追了這孫子一路,跑得比斷線的風箏還快?!彼悄X子里的東西沒人摳得出來,地上躺著兩個死人她也能跟人有來有往,像是才覺出累來,撐手往地上一坐,長出了一口氣。 “怎么出來的?!备跺\衾不動聲色的問。 樂安城有宵禁,戌時二刻城門就會落鎖,除非運上輕功,越過高墻,否則根本不可能追到此處。折玉、聽風沒防備她,就是考慮到這一點。 “不知道?!彼悦院卣f,“好像是從門上翻下來的?!彼挥浀米约阂宦纷焚\人到城門口,眼見他提氣躍出,心里一急,用力一跳就翻出來了。 “再翻一次我看?!备跺\衾審視地看著她。 月色亮得驚人,不知何時擺脫了礙事的云層,露出了本來面目。但從姜染的角度看付錦衾,反而有些模糊了,他背光,只示給她一個不動聲色的精致輪廓。 姜染說行。 混雜枯葉的雪地上,血還沒干就要守著兩具尸體表演“我會翻墻”。這話說出去既詭異又沒道理,偏生一個讓翻,一個敢翻。 姜染示意他退后幾步,活動著手腳站起來。到底怎么翻出去的她記不清了,只依稀記得自己提了氣,雙臂與雙腿同時下壓,向上縱了一下。 她循著這個感覺去蹦,沒縱起來,鞋底至地面還沒顆草高,她轉而開始嘗試向前蹦,兩臂福至心靈的伸直。 一下,兩下,三下。 轉過來,繼續。 一下,兩下,三下。 這種心情怎么描述呢,就像一個人大半夜不睡覺,主動約了另一個人,讓她在你面前表演抽筋。那人表現的很嚴肅,你約了她表演,你也不得不嚴肅,否則這事兒就荒唐的沒邊兒。 “歇會兒?!备堕w主頭疼地把這人拽住。 她停下來看看他,他讓她表演翻墻她“翻了”,禮尚往來,她也有個問題要他回答。 她說,“你為什么殺這兩個人?!?/br> 第19章 男女授受不親 姜染那話不是問句,樹在山風里飄搖,樹影落在地上,無預無兆地壓下一片濃沉的深暗,如他忽然垂下的長睫。 姜染隱隱覺得身上發寒,夜里也像變了天似的,他慢條斯理地看了她一眼,經過一點短暫的思考,轉向尸體方向,“你看不出來,他是被他殺死的?” 姜染面對死人的表情,就像王記包子鋪的老王面對一盆包子餡兒,都是營生里的東西,裝進棺材里的就是生意,裝不進去的就是餿了的包子餡兒。她對餿餡兒感情一般,不客氣的把趴著的人來了個打翻面,重新端詳了一番死狀。 這人是傷在喉嚨上斷的氣,另一個死于劍傷,致命一擊是在心口,她盯著兩人的傷處,自己也暗自稱奇,像能看出他們是在什么樣的招式下遭的難。她尋蹤覓跡的想,賊人確實死于流星鏢,另一個也確實死于寒塵劍,但劍和鏢不管用了多精巧的招式掩飾,她都覺得這事是付錦衾干的。 “你跟他們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彼B固不化地問他。 真是頭倔驢,你把她往活路上引,她非往死路里跳。 付錦衾狐疑地看她,“看出什么來了?說說?!?/br> 說錯了能活,說對了,她還能追上那兩個的“腳步”。 她回他一臉茫然,像在看一片大霧,那些從眼前飛快略過的招式她叫不上名字,總不能打給他看。 兩人大眼瞪小眼地發了會愣,付錦衾勉為其難給了她一個理由,“我們家開點心鋪之前是開鏢局的,我爹死后留下一筆財產,惹來各方爭搶,這兩個人就是其中一部分?!?/br> 他看看她,“還有什么要問的嗎?” 他已經為她退了兩步,接下的回答合不合他心意很重要?;慕家皫X不在乎多一具尸體,活人的嘴永遠沒有死人嚴,她若是個聰明的瘋子,就應該信以為真。否則,不管是她和她鋪里那五個伙計都不能留! 姜染說,“有?!?/br> 付錦衾蹙了蹙眉,這一刻的復雜心思只有自己懂,樹上有片葉子落到袖口上了,他抬指捻了,看向她脆弱的脖子,“什么問題?” 她一手指向周計鄲,“他身上有沒有十兩銀子?” “什么?”付錦衾簡直懷疑自己重聽了。 姜染第一次在付錦衾臉上看到如此強烈的疑問,也覺得不解,他以為她要問什么?什么能比錢重要?他們家現在加她八口人,八張嘴要吃飯,好不容易抓到賊人能不想追回來點兒嗎? 她看他不懂人間疾苦,直接去周計鄲身上翻找,月下那顆黑漆漆的腦袋低垂,各處口袋都翻遍了,才喪氣地抬起頭,“他身上怎么一個子兒都沒有?” 付閣主沒說話,眼睛里說不上是嫌棄還是無語。 她認定他是兇手,但她只對這兩個人的死因好奇,他說給她聽她就信了,至于后續,她在意的永遠是她能追回多少錢! 再看姜染,搜完賊人又去搜鄭路揚,姓鄭的身上倒有些碎銀子,被她一把抓了揣進前襟,手上有扳指,拽下來,脖子上有鏈子,扥下來,付錦衾都懷疑她之前干過土匪! 再打眼四處瞅瞅,地上還落著張地圖,不知經歷過什么惡戰,已經毀了大半,她端詳一會兒照舊扔回去,對看向她的付錦衾道,“那地圖就是你爹藏銀子的地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