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比想念的國語
俞琬不知道男人墨鏡背后的眼睛有沒有看到自己,她屏住呼吸,在想能不能假裝是他妻子這樣迎上去。 可這個念頭剛閃過,不遠的候車室那里傳出了一陣sao動。 幾個秩序警察和蓋世太保匆匆忙忙在人群中找著什么人,他們挨個掀開女士的帽子,跟著的是幾個熟悉的身影,他們正往月臺這兒看,神色焦急地四處張望——那些警衛應該是發現她不見了。 女孩心臟都要蹦到了嗓子眼,趕緊閃身躲到身邊柱子后面,這可以遮擋從候車室來的視線,但也讓自己處在了接站人群邊沿的位置,火車上下來的男人像是還沒注意自己,徑直就要往前走。 大概是人在緊急時刻總會迸發一些潛能,俞琬似乎想起了什么,趕緊拿出手袋里的小鏡子,假裝要涂口紅補妝??赡晴R子沒有對著她的臉,而是側斜著對著太陽,調整角度,日光通過鏡面,剛好反射到正要路過的墨鏡男人身上。 這是她十萬火急下想到的——在重慶培訓的兩星期,老師教過的方法。 風衣男人角度一頓,微微側頭,看到了月臺柱子前一個嬌小的身影,她的大半張臉都被寬檐帽遮住,而胸前別著墨綠色的飛鳥胸針。 這便應該是那只柏林飛鳥了。 作為一位資深特工,溫兆祥在下車時已注意到候車廳那邊四處找人的納粹軍警,而女孩選擇以這樣的方式接頭,則很有可能她便是那些人搜尋的對象。 這位柏林飛鳥在華沙的境況,看來應該比想象的還要困難一些。 溫兆祥看了看車站指示牌,眼見那群人已經朝著月臺方向走來,他不動聲色地朝柱子走去,在旁邊停住,掏出支香煙,就在拿打火機給自己點煙的幾秒里,和女孩說了叁個字: “行李間”——是俞琬睽違已久及無比想念的母語中文。 還沒等她反應過來,男人突然變得十分驚慌的樣子,高聲用法語喊道:“Au voleur ! Mon portefeuille !(抓小偷啊,我的錢包被偷了?。?nbsp; 一邊喊,撥開嘈雜擁擠的人群,一邊朝著候車廳的方向奔過去,在這期間,好幾個人已經被推搡在地。 包括德國軍警在內的很多人并不懂法文,他們不知道這個從月臺跑來的男人到底為什么暴起沖向人群,但在火車站這個抵抗份子時常出沒“搞破壞活動”的地方,不由得就會讓人風聲鶴唳起來。 是發現了炸藥?是恐怖襲擊?軍警們條件反射去摸槍,從眾心理之下,越來越多旅客也慌起來,和男人一樣朝候車室狂奔而去。 一片涌動的人群沖散了正在尋找俞琬的軍警,當他們重新集合起來的時候,月臺早已空無一人了。 華沙火車站的行李儲存間位于候車室側翼二樓偏僻的角落,主要服務于來這座城一日游的游客,這在德占前曾人聲鼎沸,但隨著嚴格的交通管制,現在幾近廢棄。 如今昏暗狹小的空間內混雜著霉味和灰塵的味道,破舊的木箱、廢棄的行李包雜亂擺放著。 俞琬背靠著門,她的心還在跳,剛才的緊張也還未完全消散,而對面的墨鏡男人則平靜許多,就著窗外搖曳的光線,他看清了女孩的面龐。 和照片比起來,還要漂亮些。 溫兆祥之前還奇怪為什么重慶會找個什么都不懂的大家小姐玩過家家,但的確,在亂世里,美貌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算種武器。 “您好,我是柏林飛鳥,這邊有份情報需要傳遞,他們是日本計劃接洽及誘降的高級將領及官員名單…” 她不需要太多時間,只要來得及把那18個名字說出來,就可以了。 口頭相受,這是組織絕密級情報的傳遞方式,而經過專門記憶訓練的接收方也將把它直接刻印在腦海里。 可就在女孩念到第12個名字時,突然聽到外面一陣整齊的皮靴砸地聲由遠及近,是軍警!兩人對視一眼,迅速尋找可以逃生的出口。 外面的人推了一推,“這門開不開”,須臾,就聽到有人拿著一個鑰匙串跑過來的聲音。 俞琬小臉一白,她的手心早已滿是汗水了,如今連指甲都陷入了rou里。 “這邊!”溫兆祥發現角落處一個被百葉窗掩著的通風口,剛好可以容納一人。他搬來木箱放在下面,女孩會意爬上去鉆進通風口。 男人決定分頭逃走以降低風險,在軍警破門而入之前,他迅速關上通風口,縱身躍向窗外的排水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