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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露的初三第一學期月考,不出意外語文拿到的是第一名,爸爸mama高興得幾乎要把商場給她買下來。惜露在小客廳里面撕包裝紙撕到手累,圓圓的拇指攀在一地的雪梨紙上突出而可愛。 無非是默認女孩子會喜歡的東西,她居然拆禮物到有點困,mama在前廳興奮地給其他人煲電話粥,聲音敲打她。于是撕包裝紙變成惜露的報復方式,手指要從粉色變成水紅,但是惜露在拆到一個包裹的時候停了下來。 很小的包裹,比手臂長一點,一卷一卷絨布打開來卻是薄薄的一塊木片,一端刻著小貓咪的紋樣,一端什么也沒有。 什么東西,惜露拿在手里翻來覆去的看,包裝袋里面剛好掉出來卡片。掂在手里那么輕,是賀卡,上面寫祝龍惜露學業順遂,但是這一切都不重要,因為署名是岳道遠。惜露的手顫抖起來,仿佛不能承重,另一只手摸到下嘴唇,那里也在顫抖。 她再也不想收到一點他的禮物,努力地要把這些東西同旁邊的禮物歸于一類,惜露做不到。又是那種,月經到來一般酸酸脹脹的感覺,酸到骨頭里面,酸到拿著賀卡的手指也輕輕疼了。這是惜露學到的第一種愛情的感覺。 mama忽然打開小客廳的門,漏了一點前廳輝煌的燈光在惜露臉上,mama走過來端詳她。 “怎么看起來是要哭的樣子?快別哭了,等一下還要去跟人聚餐呢?!眒ama說,mama的手在她臉上摸過去,冰冰涼涼。 mama出去后,惜露再也忍不住把賀卡緊緊貼在胸口,不要哭和出去聚餐的聯系惜露永遠也不能弄懂。 如果,如果按在她胸口的地方的,不是賀卡,而是岳道遠的手。她點到為止地想象,情緒在坐過山車,臉熱是因為忽然想到今天的內衣是透明的蕾絲。理一理劉海,把她眼睛里面的情緒遮住一點,惜露掏出手機給岳道遠發信息說謝謝。然后走出門看見司機剛好開車過來,mama的表情比手里提著的包包還要昂貴。 聚餐是為了惜露的成績,但是大人們的夸獎很空泛,話題從惜露那樣的乖孩子滑到她聽不懂的股票和生意經。惜露的名字是大人們嘴里的跳板,她應該乖乖坐在那里等到爸爸mama設定好的時間點回家,離開圓桌的房間還要準確叫出每個人的名字說再見。 大樓好像羅馬立柱,車窗外面的風景陸離而熱鬧,她把臉頰貼在窗玻璃上,冰一點也很好??墒鞘种覆宦犑箚镜負艹鰻€熟于心的電話號碼,嘟嘟的聲音變成指揮她心跳節奏的指揮棒。 “惜露嗎,晚上好?!痹赖肋h說,聲音那樣低沉,仔細聽過去還有吸氣的聲音。 “謝謝叔叔送給我的禮物?!毕墩f,她做不到用甜蛋糕的聲音同他講話,總是要顫抖,要無措,要說很多沒有意義的話。 “嗯……”他很古怪地哼了一聲,接著惜露聽見布料摩擦和水聲,粘漬的水聲,他在電話那頭喘氣,聲音磁磁。 “你在干什么?”惜露問,汗毛都立起來,手指捏在手機上用力到骨節嶙峋。 “沒,什么?!彼叴呎f,然后是腳步聲,那些布料的摩擦和咕嘰的水聲消失了。 她的面色慘白起來,克制著不要尖叫:“你在zuoai嗎?” “什么?”他慌亂地問她。 “我說?!毕渡钌畹匚M車里的空氣,擋板升起來,后座跟司機隔離開。 “我說,你跟我打電話的時候是在zuoai嗎?!” 那頭先是沉默了一陣,再開口時又恢復了平常的聲音:“抱歉,我剛剛在洗澡。對了,禮物喜歡嗎?” 惜露的指甲終于割在牛皮的車椅上,劃出長長的刮痕,她忍著要落下來的眼淚:“我不是傻瓜?!?/br> 不等他回答,她猛地掛掉電話,眼淚下雨在膝蓋和裙擺上。她的心比眼淚更濕,風濕病在心里泛濫,疼痛到令她震撼。 不是不知道他養情人,平時唾棄哥哥在外面風生水起玩的花,這個話落到他身上卻舍不得那么形容他。他讓她疼痛,打斷筋還連著骨頭,讓她無從下手。你不能在馬上參加中考的年紀去指責成年人跟誰廝混在一起。 司機叔叔小心翼翼地在敲車門,她抬頭一看是到家了,在包包里翻出濕紙巾抹布一樣在臉上擦,急匆匆下車。她踢掉鞋子,可是鞋帶纏得那樣緊,不小心絆倒在地板上,大理石地板給她一巴掌。 然而客廳里靜悄悄,從前廳到中島臺那里燈光幽深地投射進來,惜露把鞋帶解開,臉上火辣辣地疼著。 到鏡子前面細細地看,沒有腫,只是留下一大片泛青的紅,她不爭氣的眼淚漸漸濡濕另一半臉。從小到大被人夸到爛的漂亮也不在乎了。 后來很晚的時候惜露在日記本里寫,比那些甘愿當情人的女人,惜露更要賤,自己沒有立場去指責他跟誰上床到昏天黑地。不去看那些,他只是一個會送她禮物,帶她去吃甜品的叔叔。筆記本里的自己早已脫離國學的范圍,是放大的扭曲的哭泣臉的字,想不到自己也能寫出那么難懂的字跡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