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
那邊阮嬤嬤卻已經艱難的趴伏下了身子,艱難的學著狗叫爬出去了。 朱元在她背后跟著,儼然如同遛狗的主人,光芒萬丈。 朱三太太一口氣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來,只覺得胸口痛的厲害。 第9章 有病 阮嬤嬤一路上都將唇抿的緊緊的成一條線,她在府里風光了這么多年,就算是年少的主子們也要給她幾分顏面,受主子們訓斥都是極少的,更別提當眾學狗叫這樣的事了。 簡直是狠狠的打了她一巴掌,讓她從此抬不起頭來。 她陰沉的盯著馬車,像是在馬車上盯出兩個洞來。 有什么了不起?!孟家讓她過去,說不得就是要找她的麻煩,到時候一定要讓她好好的吃些苦頭。 王mama卻正跟朱元說起王嬙來:“今天才回了城,當是就覺得身上有些不好……” 王嬙跟婆母孟老夫人的關系一直都不是很好。 孟老夫人青年守寡,好不容易將孟符拉扯長大,對這個兒子寄予厚望,時時刻刻都不能離開,動輒插手兒子的房里事。 王嬙又是太傅嫡女,嬌生慣養長大的。哪里受得了婆婆這么刁難,兩人的關系一直都是硝煙味十足的。 而這硝煙味因為王嬙生了女兒之后四五年無所出,便更是上升到了極點。 若不是王嬙后來懷上了身孕,恐怕孟符的貴妾就要進門了。 而就算是王嬙懷孕了,孟老夫人也沒有放松對兒子媳婦的管控,提出要讓孟符的表妹給孟符做妾,好雙管齊下,保證替孟符生下兒子。 王嬙就是為了這事兒才跟孟老夫人在廟里吵了起來,氣的連夜離開廟里,動了胎氣的。 這回王嬙難產生下兒子,簡直九死一生,王mama還以為孟老夫人怎么也得彎腰低頭了,誰知道卻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孟老夫人陰陽怪氣的還說她們是在夸大其詞,哪里會有什么十二三歲的富貴人家的姑娘會醫術的,還偏偏就懂婦人生產。 王嬙向來受不了委屈,孟老夫人直指她撒謊,說她挑撥她們母子關系,王嬙便讓王mama來把朱元接過去,讓孟老夫人看看是不是真的有這么個人。 換句話說,這回就是過去受氣的。 王mama記著主子的叮囑,覷著朱元的面色帶著些小心的說:“我們老太太是個殺伐果斷的人……” 說的如此小心翼翼,朱元卻已經眉眼彎彎的笑起來了。 她嗯了一聲,很自然的說:“我都知道?!?/br> 王mama登時愕然。 都知道?外頭人都說孟老夫人深明大義,一個寡婦艱難的帶大了兒子,兒子出息又是個清名遠揚的好官,實在是個了不得的人物。 朱元難道知道的是這些? 王mama還想再叮囑兩句,轉眼間馬車卻已經停了,外頭已經有跟車的婆子搬來了腳凳,她只好先下了車,又把朱元扶下來,借著走路的空隙小聲的叮囑朱元:“老太太重規矩,不喜歡別人頂嘴……” 已經到了孟老夫人的院子,果然連守在廊下的丫頭們都屏聲斂氣,絲毫不敢言語,見了人來,都垂眉斂目的去打簾子,一疊聲的往里頭報信。 朱元一進了們,先收入眼簾的便是手里握著佛珠,也正朝她看來的面無表情的孟老夫人。 她沒有上前行禮,孟老夫人的眉頭皺成一個川字,率先發難:“這就是你們說的,這慶州府名門大戶人家的姑娘?進來了不聲不響,連個禮也不知道行,如此不知禮數!” 王mama就急忙陪著笑臉:“朱姑娘是還不知道咱們家的規矩……” 朱元挑了挑眉,眼睛直直的盯著上首的孟老夫人嘆了口氣:“老太太,您有病?!?/br> 整個屋子便更詭異的安靜了,連伺候著孟老夫人在她跟前跪下來捶腿的小丫頭,也收起了手大氣不敢出。 孟老夫人也不過愣怔了片刻,便大怒著讓人來把朱元叉出去:“這不知從哪里找來的野丫頭……快給我拉下去狠狠地打!” 阮嬤嬤心里咯噔了一聲,只覺得心直直的沉到了谷底,一時竟然都顧不上在心里幸災樂禍了。 說朱元傻,沒想到她竟然這么傻,一來就對著老太太罵人有病,沒好下場是肯定的了,誰不知道孟大人事母至孝,可是這樣一來,朱家也免不得被連累…… 王mama從震驚中回過神來,一面急忙去攔,一面對著朱元使眼色:“姑娘,話可不能胡說……” “老太太是否總是心悸,晚間無法入睡,不能仰臥,否則便覺得心臟不堪負荷,總是口渴……”朱元落后一步,看著孟老夫人詫異的神情,鎮定的道:“又是否小解起泡……” 前面的還可說是王mama提前給朱元漏了口風,可是后頭這個……她可連兒子都不曾提起過!孟老夫人狐疑的皺起眉頭:“你如何知道?!” 阮嬤嬤已經目瞪口呆。 她能確定朱元是頭一次見孟老夫人,難道朱元能隔空診病不成?! “看出來的?!敝煸鏌o表情的垂下了頭,捏了捏自己被婆子攥紅了的手腕,活動了幾下又抬頭看了孟老夫人一眼:“老夫人又是否時常覺得自己雙腿浮腫,有時早上起來甚至不能行走……” 孟老夫人駭然:“你連脈象也不曾替我診過,你如何知道?!” 這已經是她連續幾次問你如何知道這個問題了。 朱元有些不耐煩,難道她師從楊若寧,不僅能讀推背圖,也能金針治百病也告訴她們嗎? “老太太治病嗎?”朱元挑眉望著她,見孟老夫人神情駭然,便微笑道:“加上孟夫人的診金,若是您要治的話,得付我雙倍的錢?!?/br> 王mama:“……” 孟老夫人一張臉真的瞬間就成了調料盤,什么顏色都齊全了,竟然還真的是個大夫…… 不過就算是真的大夫,也是個眼皮子淺什么都不知道的毛丫頭罷了,不值得放在心上,打發走了也就是了。 孟老夫人將下巴合上,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你說治便治?不診脈不開藥,你這種治病的方式,我還真是聞所未聞!” 第10章 刁難 “老夫人還要管大夫怎么看病怎么開藥嗎?”朱元聲音冷淡,瞥了多寶格后頭隱隱綽綽的人影一眼,微笑問道:“老太太既然得了病,而我又能治,為什么不僅不求我治病,反而盤問不休?” 孟老夫人一時語塞,努力板著臉冷哼了一聲:“自然是因為你行跡古怪,一個大家閨秀竟在破廟歇腳,竟還說什么會醫術,我如今看你這樣子,也不像是醫者,反而倒像是……巫!” 大周律,除云貴湘地之外,若是有人以巫自稱,那是要殺頭的。 這是大罪,阮嬤嬤瞪大了眼睛,看了看朱元又看了看孟老夫人,噗通一聲便跪下了:“老太太明鑒,這是我們朱家的大小姐,自幼就養在家里,怎么會什么巫術呢?!” 孟老夫人立即便抓住了關鍵:“那便更奇怪了!一個世家貴族的姑娘,哪里學來的一身古怪的醫術,又師從何人,有何憑證?!” 阮嬤嬤說不出來。 朱元一直都被丟在后山上養著,朱家人對她的要求僅僅是不要死了,誰知道她是什么時候學會的這一身本領。 倒是綠衣從朱元身后探出頭來:“我們姑娘的醫術是神仙教的!” 孟老夫人冷哼了一聲:“無稽之談!那便是沒有憑證了,既然沒有憑證,還說不是巫術?!” 朱元卻根本不怕,呵了一聲便冷笑反問:“既然若是少見稀有便是巫,那這么說,孟大人三元及第,大周立朝到現在也不過出了兩個這樣的人物,孟大人也是巫了?” 屏風后頭傳來幾聲咳嗽。 孟老夫人愣住一刻,緊跟著便暴怒:“胡說八道……” “既然這世上真有天生便聰明的人,那我會醫術,到底有什么奇怪的?!敝煸淅涞目粗侠戏蛉耍骸霸僬f老夫人難道見過真正的方士巫醫,不然怎么如此斬釘截鐵的將人歸類?” 孟老夫人如同被捏住了七寸的蛇,吐著信子怨毒的看著朱元,半響才冷笑了一聲:“我不要你治,你既然治好了我的兒媳,便依照你的要求,你要多少診金,去帳房取就是了!” 阮嬤嬤松了口氣。 “等一下一起取?!敝煸獏s不走了,笑著看著面前的孟老夫人低聲說:“你們府里除了你,還有人有病?!?/br> 王mama張著嘴:“……”姑娘,你這樣是會被我們老夫人打死的! 孟老夫人目光沉沉,面色不善的看了她身后的阮嬤嬤一眼:“你們朱家的人,都是這個德行?” 阮嬤嬤被點了名,看了朱元一眼,立即就要搖頭撇清。 可是朱元下一刻就往前走了一步,好巧不巧,一腳正好踩在了阮嬤嬤撐著地的手掌上。 十指連心,朱元用的力道恰好讓她發出一聲殺豬似的尖叫。 孟老夫人愕然,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聽見朱元開了口問王mama:“昨天晚上見的那位小姑娘,今天是不是又病了?” 真是神了,真的是神醫! 王mama顧不得孟老夫人的愕然和滿屋子的寂靜,急忙說:“可不是,不知道怎么的,昨天晚上還沒事,今天一到家就不好了,哭著喊著……把別人的臉都給撓花了,后來被人捆著……” 說著說著,王mama真哭起來了:“我們夫人剛生產完,虛弱的很,想去抱她都不成……現在正困在屋子里……” 這原本是孟家的秘密。 不管是孟老夫人還是孟符,或者是王嬙,都不想讓女兒時不時會發瘋傷人這個秘密傳出去。 可是在瞞著的同時,大家的心里都糾結不已。 孟符和王嬙自然是希望遍尋名醫給女兒治病。 孟老夫人卻覺得這是個影響家族前程的隱患,極力阻止。 瘋病傳揚出去可不好聽,誰知道瘋病會不會傳染?若是女兒有病,父親會不會也忽然發病呢?家族中有這樣的人,誰敢讓你放心在官位上當官??? 孟老夫人的意思,是找個機會,把這孩子給靜悄悄的處理了,或是弄啞了,送去哪座廟里庵里也是一樣。 可是王嬙怎么舍得?! 沒有任何一個母親舍得。 婆媳之間因為這件事已經吵了無數次的架,向來不以娘家勢大壓人的王嬙都忍不住寫了信回娘家求援。 可是從前還算是給王家臉面的孟老夫人在這件事上卻堅決不肯讓步,一口咬定這就是個禍害,不僅影響孟符的前程還影響王家的名聲。 王家只好暗地里尋找名醫給孟文嫻治病,另一面再努力的在這中間調停。 原本孟文嫻已經好一陣沒有發病了,大家都以為事情在變好了,誰知道今天早上回了家之后,孟文嫻就又犯病了。 她竟然想去動襁褓里的弟弟。 這讓孟老夫人大怒,不管王嬙的哭求逼著孟符把人給連夜送到莊子里去,以后再尋個由頭送去哪座庵里。 少則珍奇多則貧賤,孟家不缺女孩兒,孟老夫人有不少的孫女兒,孟文嫻又是高貴的王嬙生下的,在她看來尤其礙眼。 她當然不在乎孟文嫻的生死。 可是王嬙怎么忍心? 幸好……這位朱姑娘真的是料事如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