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
果然,朱家人永遠都是這樣,心里要鄙視你,可是要利用你的時候,也一點兒不會客氣。 上一世朱三老爺同樣問了她這個問題,她說了那是知府夫人之后,朱家就成功的抓住了機會,去了破廟雪中送炭,幫著把王嬙的尸體運回了孟家。 孟家得了先機,將王嬙身邊的下人全都處置了,把王嬙因為孟老夫人的逼迫才動了胎氣負氣出走的事掩蓋了下來。 王家人來鬧了一場,可是又死無對證,不能對孟家人怎樣,為了外孫女不受繼母磋磨,只好在王家族中又尋了個女孩子嫁去了孟家。 這些男人,一個個在踏青云路,每一步踩的,卻都是女子的血和淚。 朱三太太見她沉默,就有些不耐煩的催促了一聲:“到底知不知道?是不是姓孟的?” 綠衣眼睛一亮,想起昨天那些婆子依稀就是提過孟家這兩個字,就立即想要點頭-----她家姑娘還救了人家的夫人呢! 可是她還沒來得及開口,朱三太太的心腹阮嬤嬤就疾步走了進來,看也沒看朱元主仆,便湊上去在朱三太太耳邊說了什么。 朱三太太立即瞪大了眼睛,驚疑不定的看了看朱元,又問阮嬤嬤:“說了是為什么沒有?” 孟家竟然下了帖子來請朱元過府去做客?! 昨天晚上的竟真的是孟夫人?! 阮嬤嬤面上的神情變得不屑又奇怪,終于紆尊降貴似地拋了一個眼神給朱元主仆,便忍著笑意跟朱三太太說:“聽說是咱們大小姐給知府夫人治病了?!?/br> 綠衣也眉眼彎彎的笑起來:“是啊,我家姑娘很厲害……” 她話音未落,朱三太太已經轉過身來,猛地用盡力氣扇了她一個耳光,綠衣白嫩的臉上立即出現了幾道指痕,踉蹌著倒在了椅子上,話音戛然而止。 旁邊的阮嬤嬤便疾言厲色的指著她呵斥說:“沒規矩的小賤蹄子,主子們說話,哪里有你插嘴的份?到底是上不得臺面!” 朱三太太冷笑了一聲,飛快的說:“從前你們上不得臺面,幾次三番的鬧出笑話來,我都不理論,你們就越發的不知自己的斤兩了,如今連知府夫人都敢誆了!得罪了知府夫人,你們有幾條命來賠?!” 朱元是朱三太太看著長大的,她哪里會什么醫術?!根本就是胡鬧! 怪不得昨天晚上孟夫人會在那個破廟下腳,原來是病了,朱元這個賤丫頭,肯定是看竹屋塌了,就胡亂吹了一氣,想要博得孟夫人的同情。 孟夫人肯定是被她給折騰出什么毛病了。 這個死丫頭!闖禍的是她,可是若是處置不好,一家子的名聲和前程都要被她給帶累了! 想到這里,朱三太太氣的咬牙,聲色俱厲的對著朱元冷笑:“若是出了什么事,賠上你一百條爛命也不夠!” 她說著,轉身便要出去。 朱三太太向來如此,冷酷無情,尤其不把朱元主仆當人。 朱元拉住身邊的綠衣,怒極反笑的喊住了要轉身的朱三太太:“三太太,孟家來人是為了什么,綠衣說的話又是不是真的,很快就能見分曉了,我等著你回來求我?!?/br> 求她?!朱三太太嗤笑了一聲,覺得朱元是被垮塌的房子壓壞了腦子,看了左右一眼不無嘲諷的笑起來了:“好啊,那我就擦亮眼睛看著,你有什么本事讓我求你!” 朱三太太飛快的走,孟家來人,還是得勢的婆子,自家又理虧,她是怎么都要出去瞧瞧的。一面思索著怎么處置朱元。 大伯來信說的很清楚,大嫂的娘家說,朱元的生辰八字跟那位的相合……留著是有大用處的。 所以孟家雖然重要,可是卻也不能真的就把朱元扔給她們處置。 實在不行…… 朱三太太轉頭吩咐阮嬤嬤去請三老爺,一面在心里下了決心。 實在是不行的話,那就讓朱元去孟家磕頭賠禮。 這丫頭的膝蓋反正也不值錢。 雖然朱元胡鬧,可是她恐怕連藥材都認不清楚,還知道什么治病,對孟夫人應該造不成什么壞處。 只是孟夫人肯定是氣急了,被一個小姑娘這樣戲耍。 朱三太太在小徑上碰見急匆匆的趕來的朱三老爺,就抱怨冷笑:“你看看這孽根禍胎,她簡直是要把一家子都給賠進去!” 還說什么等著自己回去求她,她這一輩子有什么值得求到那個小賤蹄子身上去的?!真是可笑可憐天真又自大。 朱三老爺聽了經過,同樣面色鐵青,他的意見跟三太太出奇的一致:“去跟孟家說,只要不要了她的命,不管怎么處置她,我們都沒異議!” 這就是把人扔出去了,只要不弄死怎么都行。 三太太有了三老爺這句話,便更放心的去見人了。 到了會客的小花廳,三老爺背著手,立在屏風后頭,示意朱三太太出去跟孟家的管事媳婦周旋。 王mama正焦急的等著,見了朱三太太上來,便滿面是笑的問了聲好。 朱三太太腳步不停,一把上前攙住了她,皺著眉頭說道:“真是我們的不是,那個丫頭一直都是養在外頭的,蠻橫不堪沒有規矩,我已經重重的罰了她了,夫人沒有什么事吧?” 王mama愣住了。 朱三太太見她表情,心里更是咯噔一聲,面上含著憂慮搖頭道:“這個丫頭實在是死性不改,頑劣不堪……” 王mama面色有些古怪,見朱三太太越說越過分,便擰著眉頭有些不解的問道:“夫人,我什么時候說過我們夫人被姑娘治的不好了?” 朱三太太滿腔的抱怨和賠罪的話就憋住了,臉漲成了豬肝色,有些意外的啊了一聲:“她不是說給夫人治病了嗎?” 一個小丫頭,會治什么???! 第8章 狗叫 不是被治的不好了,難道朱元還有別的得罪了孟夫人的地方嗎? 朱三太太詫異的睜大了眼睛,一副十分惱火和同仇敵愾的樣子,氣的牙疼的道:“她是不是還有別的冒犯貴府的地方……” 王mama心里就知道了,這位朱家姑娘果然是如同傳言的那樣不受朱家人的喜歡。 她咳嗽了一聲清了清嗓子搖頭:“朱姑娘醫術精湛,我們夫人請朱姑娘過府一敘?!?/br> 醫術精湛?!朱三太太險些笑出聲來, 孟家的人可真是會說反話,她盡量耐心的順著王mama的話說:“mama,我們家那個丫頭的確是不知天高地厚,她根本就不會什么醫術,我們一定會教訓她的……” 這位朱三太太怎么就是聽不懂人話?王mama有些急躁了:“夫人!我們夫人是誠心誠意的請朱姑娘去府里做客的,現在轎子就在外頭……” 看王mama這表現,不像是來尋仇的,朱三太太心里有些拿不準主意了,聽見朱三老爺在屏風后頭咳嗽了一聲,才清了清嗓子笑著道:“既然這樣,那mama稍等,我這就去讓她出來?!?/br> 她轉過了屏風,就皺眉道:“這是怎么說?那丫頭到底做了什么?” 怎么孟家這么快就親自上門說要請她過去? 朱三老爺也摸不著頭腦,沉思了片刻就道:“她不是說,元姐兒治好了孟夫人的病……” “這鬼話你也信?!”朱三太太不屑一顧嗤笑一聲:“別人不知道難道我們自己還不知道?那丫頭就是個針扎下去都喊不出一聲的廢物,她會什么治???!” “那也肯定是有別的緣故?!敝烊蠣斂戳怂谎郏骸叭枂栐銉旱降资菫槭裁??!?/br> 朱三太太恍然大悟,是啊,孟家人不說,難道朱元也不說? 她笑了一聲,正要轉身就僵在了原地------才剛出來的時候,朱元說等著她回去求她……難不成朱元竟真的早就料到孟家是來接她走的?! 不管怎么說,還是該先回去看看。三太太回了院子,朱元卻已經不在那里了。 問底下的丫頭,都說朱元回自己住處了。 朱三太太就吸了口氣往朱元的院子里趕,一進門便打斷了正在替綠衣敷臉的朱元,冷聲道:“孟家已經找上門了,你到底惹了什么禍事回來?!” 先聲奪人,這向來是朱三太太處事的絕招,朱元沒有理會,垂著頭當沒聽見,慢條斯理的整理自己的藥膏。 朱三太太就急匆匆往前走了一步,皺著眉頭冷笑:“你別在我跟前裝神弄鬼,你父親就要回來了,真要是在這個時候鬧出什么事來,只怕沒有你的活路!” “孟家說要找我的麻煩了嗎?”朱元終于放下手里的東西朝她看過來:“若是孟家真的來興師問罪了,三太太就不會是這個態度了吧?” 朱三太太被一直看不起的人說中了心思,不自在的咳嗽了兩聲。 “剛才我的丫頭本來是要告訴你的,我治好了孟夫人的病,孟家欠了我人情,所以來請我過去做客……”朱元微笑起來:“三太太,還記得你打了她以后我跟你說過什么嗎?” 她說,等著她回去求她…… 朱三太太瞇起眼睛冷笑:“你不要得寸進尺!” “也行?!敝煸⑿ζ饋恚骸澳蔷筒蝗チ?,勞煩三太太出去謝客吧?!?/br> 那怎么行!孟家不好攀附,多少人想進門都不得,送上門來的機會,怎么能錯過。 朱三太太咬著牙極力忍耐:“你到底要怎么樣?!” “我不是已經說過了嗎?”朱元目光如刀,一寸一寸剔過面前的人,把朱三太太看的坐立不安。 她不說接下來的話,但是誰都知道她的未盡之言-----她之前就已經跟三太太說過了,她等著三太太回來求她。 朱三太太額頭青筋已經凸起來:“朱元!” 朱元道:“三太太實在不肯求我,也不是沒有別的法子……這次竹屋要塌之前,綠衣來求過阮嬤嬤的……當時阮嬤嬤說什么?” 阮嬤嬤驚住了,想起當時隨口說的讓綠衣跪下來學狗爬學狗叫就去通傳的話,臉色一片慘白。 “實話告訴三太太,孟家現在還有求于我,今天見不到我,只怕三太太名聲在外,他們不會信是我不肯去,只會覺得是三太太扣著我不讓我去……”朱元笑了一聲,如同狐貍一般的臉因為這些話越發顯得有些鬼氣森森:“要么今天阮嬤嬤當著眾人的面爬出去學狗叫,要么……” 朱三太太看了一眼驚住了的阮嬤嬤,搖頭皺眉說:“這成何體統?!” 體統嗎? 他們也配提體統嗎?! 綠衣上一世是死在阮嬤嬤手里。 阮嬤嬤去求了朱三太太把人要過去給自己兒子當填房,阮嬤嬤的兒子年紀倒是不大,只可惜是個傻子。 從哪兒都求不到人,偏偏又要挑三揀四,最后挑中了綠衣。 朱三太太連她的意思也沒有問過,就答應了。 這一世…… 她就要讓這些總是把豬狗不如掛在嘴邊罵人的人,看看什么才叫做真正的豬狗不如。 外面又派人來催了,朱三太太白著臉,卻很快就下定了決心。 這個丫頭無非就是還記恨著這些年家里對她的冷待,不過是一個下人,要是能讓她出了氣,受些委屈又有什么? 她看了阮嬤嬤一眼,沉聲道:“你這個刁奴,竟敢背著我刁難正經主子……這一頓罰,你也是應當領受的!” 那是不是欺負過朱元的下人,挨罰都是應當的?這么些年,家里沒欺負過朱元的人,那可是屈指可數,難道一個個都得學狗爬學狗叫,讓朱元出氣? 朱元微笑著看了朱三太太一眼。 朱三太太被她這么一看,覺得自己的心思簡直如同小孩私下耍手段卻被大人一眼看穿一般拙劣,她不由得有些惱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