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帷幔已掛起,阻斷視線的屏風折起一半,露出后面半張床榻,屋里燃著姚大夫獨家調配的安神香,并不悶,也沒有于冠庵以為中的血腥氣,反而有股淡淡的臘梅花香,聞著會讓人想起江南的初春。 于霽塵接過母親手里的風燈放到桌邊,生澀地抬手做了個請,越過屏風同里面溫聲道:“圖南,于奉筆來看望你?!?/br> “于奉筆”,這些年來,于霽塵只有在不得已的情況下,才會用官稱代指母親。 于冠庵隨在于霽塵身后越過屏風,只見后者快一步上前,拿了靠枕塞在臥病者身后,讓她勉強靠坐在床頭。 “江寧,水圖南,見過……”失血和高燒導致聲音虛弱,一句話都說不全,嘴唇干起的皮還沒掉,蓬頭垢面,這可實在不是個好的初見場景。 “不必多禮,不必多禮?!庇诠阝诌B忙抬手,嘴角彎起笑意,盡量讓自己顯得和藹可親點,說話時捏起嗓門,眼神來回偷瞄于霽塵,生怕自己哪里做的不到位,嚇到這個江寧來的小嬌娘。 心口的刀傷疼得水圖南說不成話,既被于冠庵免禮,她便不再多言,呼吸會扯疼傷口,大半邊身子不敢亂動。 于霽塵給搬把凳子過來,放在床榻邊示意于冠庵坐,自己轉身坐在床邊。 而后,屋里一陣沉默。 尷尬流動在于家母女二人間,水圖南輕動手指,在后面偷偷碰了碰于霽塵。 于霽塵側身看過來,收到水圖南眼神示意,只好聽話地主動和于冠庵說話。 張張嘴不知該說點什么,她公事公辦道了句:“聽霍偃說,御史臺立了來秀幸的案?!?/br> 于冠庵點頭,卻是看向水圖南,說話和與千會說話時一個調,慈祥親切:“聽老姚說,你傷得不輕。不過別害怕,安心在家養著,家里人都在,必會讓來秀幸承擔后果?!?/br> 這幾句話不管有多少真意在其中,總歸讓水圖南受傷的心里涌入陣陣暖流,鼻子泛酸,眼睛發漲,她頓了頓,勉力回應,低聲弱語:“多謝奉筆?!?/br> 久違的正宗江寧調讓于冠庵有瞬間的感慨,她擺了下手,不再多留:“行了,看也看過了,天色不早,我改日再來看你?!?/br> 于冠庵起身,擺手攔住水圖南恭送的話,于霽塵跟著出去。 現下到了水圖南吃藥的時間,于霽塵方才出去正是上廚房熱藥,送于冠庵出屋后,她再進來,一手端著半碗湯藥,一手提著桶熱水。 “看這是什么?”于霽塵放下湯藥和熱水,從懷里掏出幾顆紙包的糖果。 見水圖南眉眼間露出些許笑意,于霽塵捏起一顆,搓著包糖的紙:“千會給你買的,我們幾個小時候可喜歡吃這家的糖了,喝完藥你嘗一顆,哎呦,這顆是花生味的呢,你聞?!?/br> 捻開的糖被遞到水圖南鼻尖,花生的香縈繞在于霽塵掌心,水圖南抿嘴笑起來。 “笑什么,”于霽塵跟著那笑意勾起嘴角,彎了眼睛,低聲含笑:“因為吃完苦藥有糖吃,還是因為于奉筆的話?” “你?!彼畧D南比出個這般口型,眼睛亮晶晶。 “我什么?”于霽塵把耳朵貼過來,挨在水圖南唇邊,聽她氣聲低言。 水圖南稍動一點,嘴唇便會碰到于霽塵耳廓:“怎么和奉筆,講我們的,關系?” “當然是如實講咯,”于霽塵撤回身子,指腹點點水圖南鼻尖,“你莫是后悔了,不想承認?” 話問得輕松,于霽塵的眼里卻斂了笑,低頭握住了水圖南的手:“這回的事,是我做的不好,連累到你,圖南,對不起?!?/br> 來秀幸惹到楊嚴齊頭上時,身在大邑京的她,就該萬分提防來秀幸的,她卻因為在暗中盯著別的事,把這些一股腦全扔給了霍偃cao心。 即便霍偃再怎么布置周到,在水圖南身邊安排有三個上等暗樁,也還是沒防住來秀幸把人捉走。 “你的錯,”水圖南比口型,“賠我?!?/br> 損失既生,那便得要賠償,若水圖南說什么“沒關系”的話,那才是真的要于霽塵愧疚死。 “要賠要賠,怎么賠都要得,”于霽塵端起湯藥,嘗了嘗溫度,已不燙,挪個面與水圖南同側而坐,喂她:“不燙了,就半碗,爭取一口氣喝完,來,開干!” 水圖南:“……” 碗都遞到嘴邊了,她也沒法拒絕,直接就著于霽塵的手低頭喝藥。 閉著眼睛喝完苦藥,碗剛撤拿走,那顆花生味的糖就被塞進嘴里,水圖南睜開眼,糖果的甜味還沒來得及在滿是苦澀的口腔里彌漫開,于霽塵的唇繼而落下來。 她嘬了她一口。 水圖南一愣,假嗔著瞪過來。自己傷著,奈何不了于霽塵,只能干瞪眼。 “我嘗嘗藥苦不苦,”于霽塵咂咂嘴,似乎是在咂摸味兒,道:“你很甜?!?/br> 失血過多的水圖南,這一刻的臉驟然紅熱,她聽見了什么? 作者有話說: 【1】上位:代指皇帝 80、第八十章 大風刮起來后,樹上的葉跟著紛紛飄落,只三五日,隔窗可見的幾棵樹掉成禿桿。 大風過后,大雨來得突然。 于霽塵一手撐傘一手提衣擺,連跑帶跳進來,指背撣著被打濕大半的衣衫繞進屏風:“聽老姚說,你腳能沾地了,行啊水老板,我就一日不在家,你這進步堪稱神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