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取下來的小耳墜,被水大小姐輕輕拍在臺面上:“他竟然騙我吃蔥,害得我都沒能好好吃飯,嘴巴里現在還是蔥花的味道!” 不知為何,話到嘴邊時,她對阿娘撒了個小謊,沒敢把于霽塵拿她逗樂子的“霍讓”一說,如實講出來。 回來時水圖南琢磨一路,愈發覺得于霽塵這人讓人捉摸不透,是故她不敢輕易泄露任何與這人有關的東西,倒不是怕給于霽塵帶去麻煩,她只怕自己因為一時的口無遮攔,而引得什么無端的禍事上身來。 陸棲月聽著女兒的趣事,不僅沒有感同身受,反而頗為促狹,用曖昧的語調揶揄著問:“于霽塵不曉得你不吃蔥吧,他肯定不是故意的?!?/br> 當阿娘這種湊熱鬧的話語,一字不落傳進耳朵,水圖南感覺,自己像是在數九寒天里,被人當頭澆下桶冰水,連流淌在全身的熱血,瞬間被凍成冰碴子,順著四肢百骸游走,刺痛她的五臟六腑,甚至是每一寸骨rou。 她清醒下來,懊惱不該因為一時的怒意上頭,就向阿娘訴苦這些事。 自從曉得爹爹讓她跟于霽塵學做生意的真實用意,阿娘就巴不得看她和于霽塵多多糾纏,今早被爹爹帶出門,阿娘也是盡力勸說了的,方才,于霽塵送她回來,阿娘聽說后飛快來找她,那架勢簡直像于霽塵就是她親姑爺。 不由得,水圖南心里,對于霽塵,又生出幾分反感來。 關于女兒和于霽塵相處的所有事,陸棲月表現得非常感興趣,恨不能讓女兒把和于霽塵的對話,一字不錯地全部復述給她聽。 她抓著話頭,不停問東問西。 水圖南不想多言,又不敢對阿娘露出絲毫不滿之色,不然以阿娘多愁善感的性格,回去后定會又是三五回暗自垂淚,七八日傷心難過,勸都勸不過來。 自哀傷身。 卸完妝,洗漱畢,水圖南哈欠連天要去睡,陸棲月才意猶未盡地離開,秀秀今日歇息,不當差事,水圖南滅掉屋里燈盞,摸黑躺到架子床上。 整日里分明沒做什么事,身體接觸到柔軟被褥那瞬間,她舒坦地輕輕喟嘆出聲,疲憊感從四面八方涌上來,將她層層包圍,困意裹挾著她掉進黑甜鄉的時候,她的意識徒勞無功地掙扎了一下。 她好像忘記了什么事,但還沒有記起來時,人便睡著了。 和水圖南的沾枕即著不同,狀元巷于家燈火通明。 書房里,畢稅井然有序地整理著要務待辦記錄時,于霽塵喝口水,道:“明天給老馮說一聲,半個月后,我帶個人去紡織作坊里當工,讓他給騰出個……騰出個次管帶的位置來?!?/br> 年輕的畢稅抬頭看過來,露出幾分驚詫:“您要親自下紡織作坊?” 于霽塵點頭:“江逾白和老馮在總鋪里,有事找他兩個就好?!?/br> 大通的日常事務,有江逾白和老馮兩個處理便足夠,于霽塵的作用,無非是把握大通整體走向,利用大通去達到某些目的,換句話說,離了她,大通各部分經營照轉不誤。 畢稅雖對此感到些微不解,但做為于霽塵的慣用的手下,長年累月形成的執行力,已然深深刻在她骨子里。 她慎重應了是,低頭把大東家的新吩咐,寫在第一條待辦事宜的更上面。 未幾,沒了其他事需要大東家親自處理,夜色愈發濃,細雨絲再次似有若無飄起,畢稅照往常習慣,留在于霽塵家的過夜。 早早歇下的秧秧,從被窩里爬起來,給留宿之人做了紅糖荷包蛋的夜宵,秧秧愛吃,二人并肩坐在廚房的屋門檻上,一人一碗,熱氣騰騰吃著。 于霽塵今日難得忙碌,在外奔波許久,因為疲憊先回了屋。 中午從同旺樓離開,她去處理了點茶園里的棘手事,回去路上,聽手下稟報說,水圖南在某家女子越劇班,獨自坐了一下午。 而水德音,則是酒醒后兀自回水園去了,并未等他女兒一道返家,他還給陸棲月說,女兒之所以沒與他同歸,是因為正和于霽塵在一處。 既然如此,于霽塵也正好順路,便去那家女子越劇班里轉轉。不出意外,在臨墻的走廊下,她遇見了鬼鬼祟祟的水圖南…… 大約是奔波疲憊,加上睡前還在琢磨水氏織造的事,于霽塵夜里罕見地發夢,夢見了水圖南。 她先是夢見自己在一片陌生的老林里,被條巨大的黑花蟒蛇追趕,追得她不顧一切奪命狂奔。 當她滿身傷痕地穿出重重灌木叢,跳上自己的馬車,準備繼續瘋狂逃命時,身后面,蟒蛇追來的方向,忽然傳來更加驚恐絕望的呼救聲: “于霽塵,救我!” 于霽塵猛然回頭,看見巨蟒立起上半身,張著血盆大口,正對水圖南窮追不舍,它兩眼放著綠光,口水亂飛,毒牙尖銳,快要吃到水圖南了。 灌木叢被慌不擇路的人不斷劈開,周圍的樹木也被巨蟒的動靜震得晃動,樹葉紛落中,跑不快的水圖南,眼瞅著就要被巨蟒吞入口腹之中。 這時,水圖南向前伸出手,聲嘶力竭地再度哭喊:“于霽塵,求你救救我??!” 于霽塵感覺自己的心臟,已經被嚇得提在了喉嚨眼,暗暗想,我又干不過巨蟒,怎么救你?這個時候若是再不跑,我他娘的也要把小命撂在這里了! 于是,貪生怕死的于霽塵,用力揚鞭策馬逃跑,焦躁不安的高頭大馬反而調轉方向,朝著巨蟒的血盆大口就沖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