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她狠狠地捶兒子的胳膊,提醒他:“都講了,不到平安生下來就不要聲張,你怎么不到鐘鼓樓上喊呢,嗓門這樣大,怕誰聽不見?!” “嘿嘿,娘教訓的是!”水德音心情好,對老母親更加百依百順,一進來就使喚二女兒,“盼兒,你阿婆難得出來,同我們吃團圓飯,快過來扶你阿婆坐下!” 水盼兒聽話地過來扶,水老太擺手拒絕,健步如飛地自己走過去。 水圖南趁機看過去一眼,小半年沒見,她覺得阿婆往日腿疼的毛病,似乎已經好了,連腰背都不似往日那樣佝僂,至少說,阿婆氣色非常好,比她這個將滿二十的年輕人氣色都要好。 彼時,水德音已經大步來到主座坐下,他拉起陸棲月的手,高興激動得臉頰微紅:“終究是皇天不負我,這個孩子,就算要我傾家蕩產,我也一定要讓他平安降生,平安長大!” 陸棲月配合地露出一個笑臉,嘴里說著:“老爺說的是?!?/br> 丫鬟婆子們撤走了飯菜上的蓋子,盛上剛出鍋的熱粥,等待主人家開飯。 水老太的臉往下拉了拉,指著桌上的葷菜對兒子道:“你不是最重視王膘的這胎孩子么,我正在為它祈福,以后,桌子上不要出現葷菜了,都撤下去吧?!?/br> “這……”無rou不歡的水德音,一時被為難住,松開了拉著陸棲月的手,“娘,心誠則靈,沒必要把酒rou都撤走吧,再講了,我們一家難得吃個團圓飯,我也高興呢,喝兩口也不行?” 水老太的眼睛,半遮在層層疊疊下垂的眼皮后,慈愛地看著兒子:“你要是不想為你兒子祈福,那你隨便?!?/br> 此話一出,水德音尷尬住,秉持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宗旨,他咬咬牙,讓人撤走了桌上所有葷腥。 在下人撤菜的時候,水圖南聽見,小meimei的肚子,咕嚕嚕叫了好幾聲,應該是餓壞了。 水德音看著一道道大魚大rou被端走,不舍地吞咽口水,奈何老母親在旁,他再不在乎,面子上的事也不能做得過分。 水德音先孝順地,給老母親盛來碗熱粥,他動了筷,其他人才敢開始吃。 水老太摸摸粥碗,燙手,遂先去夾菜,不冷不熱問水圖南:“聽說你今日相了人,可有相中的?” 水圖南正要回答,一直沉默的陸棲月,忽然替她開了口:“圖南不舒服,中途難受的緊,我讓她回屋歇著了?!?/br> 水老太沒說話,也沒有回應兒媳婦,仿若沒聽見那些話,她一直看不起陸棲月,主要是因為當年,她想讓兒子娶的另有她人,再加上兩人經營水氏織造的理念截然相反,多年來矛盾重重。 婆媳兩個暗暗較勁時,水德音倒是想起件事,用被粥碗燙到的手指揪自己耳垂,問大女兒:“聽說你和于霽塵在湖邊吵架了,為何,因為生絲的事?” 水圖南拿著筷子的手,不受控制地輕微顫抖,講話倒是沒露出異樣:“他講說,他和爹爹簽了生絲的契約,我想,只要作坊的問題能得到解決,對我們家來說,就是好結果?!?/br> “你能明事理,爹爹心中感到非常高興?!彼乱舭蛋点读艘幌?,疑惑地講出這幾句場面上的話,他準備了安撫女兒的辦法,結果發現好像用不上。 按照他對大女兒的了解,他以為,大女兒會同他再次爭吵,至少應該要鬧別扭的,因為他半路“劫走”于霽塵,斷了大女兒繼續經商,繼承家業的路。 之前,大女兒要學做生意,要繼承家業,為了讓他答應,那可是使勁渾身解數,甚至女扮男裝跑去作坊當工,棲月也在旁幫腔,母女二人各種鬧騰,水德音覺得很是無奈。 這回,在這件事上,大女兒竟然如此明事理,看來,她確實是被生絲缺口這件事,給嚇得打了退堂鼓,親身被傳到衙門去一遭,比他這個當爹的威脅恐嚇兩百回都管用。 水德音轉轉大眼睛,問大女兒:“怎么遇見到于霽塵的?” 水圖南毫不隱瞞,把于霽塵說過的那些刻薄話,講給父親聽。 聽完,水德音心虛地沒說什么,水老太卻在旁罵:“無緣無故同個陌生男人拉拉扯扯,水家孩子怎能做出這樣不要臉的事?!?/br> 水圖南不滿,重重把筷子擱在筷枕上,黑下臉不講話。世上哪有親阿婆,講自己親孫女不要臉的? “給阿婆甩什么臉子?難道你阿婆講錯你了?”水德音拉下臉輕斥,義正言辭,“阿婆是你長輩,安敢如此放肆,道歉!” 水圖南實在沒精力,在這些雞毛蒜皮的事上費神,低著頭嘟噥:“對不起?!?/br> “哼?!彼咸亲永锖叱鲆宦?,兀自吃飯。 水德音滿意地松開眉頭,道:“既然卸下了話事人大權,你就趁機好好休息休息,眼看著也到嫁人的年紀,這兩年抓緊時間相找,別的就先不要cao心了?!?/br> “早該這樣了,”水老太插嘴,對兒子哼道:“趕緊把她嫁出去,少了她在家里鬧騰,你可憐的老娘,還能多活幾年?!?/br> 水老太談不上喜歡幾個孫女,但也沒有說討厭,她只是曾經在兒子的示意下,給水圖南取過個名,水夭,不是桃夭的夭,是夭折的夭。 陸棲月聽了,死活不愿意,同水德音大鬧一場,才沒給女兒取那個名,也沒有取水德音的“圖男”,而是取了“圖南”,后來水園不曉得怎么有了種說法,說老太太最討厭孫女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