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水圖南咬著牙,不講話,一股兇惡的濁氣,在她胸腔里橫沖直撞,她第八百次地,想掀翻面前這張飯桌,想戳破這家人虛偽的和睦,但最后她只是捏著手,默默忍著。 水老太話音落下,便聽水德音繼續道:“遇見于霽塵,也算是你和他有緣分,我看你心里,也不想老實地待在家里,那么下半年和大通的二十萬匹絲綢合作,交給你跟進吧?!?/br> 跟著于霽塵多多學習,以后學成,好回來輔佐你將來的弟弟,當然,這些話水德音沒講出來,因為陸棲月還在這里坐著。 和大通合作完成二十萬匹絲綢的事,水圖南已經聽說了,要是她負責跟進,到時候免不了和于霽塵打交道。 想著于霽塵那副刻薄的樣子,水圖南又覺得,父親此舉,必定還是在為王嫖的男胎做打算,于是,她對著水德音,把話故意說給水老太聽:“于霽塵是男子,女兒同他多多往來,恐有不便?!?/br> 萬萬沒想到,水老太這個時候懂了兒子水德音的意圖,開腔幫兒子勸說水圖南: “我聽說過于霽塵,是江寧新輩后生里,好生厲害的人物,孫家倒了招牌,就是因為他,你跟著他好好學本事,將來學成,好回家幫你爹和弟弟打點家業的?!?/br> “娘……”水德音眼皮一跳,無奈低喚出聲,果不其然,這邊的陸棲月,不滿地撂下了手里玉筷箸。 一見此狀,水老太感覺自己被挑釁了,無比窩火,把手里玉箸更重地扔出去,對著飯桌正中間,聲音尖銳問:“這是給誰甩臉子?我講錯話嗎?既然看別人的兒子不順眼,有本事,你自己生一個兒子來養的嘛!” 多年來,水老太和陸棲月的矛盾,只在經營織造上,倒是沒有因為陸棲月只有一個女兒而怎樣,今日話趕話,她講了這樣讓人難堪的話出來。 陸棲月多愁善感,不代表她逆來順受,嗆聲道:“婆母不是要為金孫祈福么,說話最好積些德吧!” “有你這樣和家里長輩說話的嗎?還有沒有規矩!”水老太一巴掌拍桌子,起身掀翻了面前的粥碗。 “啊……”站起來為小meimei們遮擋的水圖南,不慎被燙了臉。 水老太掀扔出去的粥,有些濺灑在了水圖南臉上。水老太一時愣住,這是她萬萬沒有想到的。 “你竟敢傷我女兒的臉?!你還是人嗎!”陸棲月怒吼,朝著水老太就沖過來。 眼見不妙,水盼兒和水子君護著meimei們躲遠,水老太怕被兒媳婦打,選擇先下手為強,兩人不由分說扭做一處。 “娘,棲月,你們這是做什么!”水德音一動不動站在原地,無奈的吼聲激動地傳蕩出屋子,又無能地消散在雨夜中。 在水德音的不作為中,屋里屋外,陷入一片混亂。 · 水家婆媳大打出手的消息,很快秘密傳到離水園不遠的狀元巷。 相比于水家雞飛狗跳的熱鬧,狀元巷于霽塵的家,安靜得如若空庭。 雨還在下,雨水在屋頂匯聚,順著瓦楞流淌下來,淅淅瀝瀝,滴落在老舊的青磚地面上,矮矮的門檻上坐著秧秧,在認真吃零嘴。 廳堂里,于霽塵坐在太師壁前的太師椅里下象棋,上“炮”將了江逾白的軍。 江逾白不急反笑,上“仕”輕松化解危機:“合作促成時,水德音就已經把他女兒得罪透了,此時為何又想讓他女兒跟進紡織生產?” 能問出這種問題,大概是江逾白對水德音,還抱有水德音身為人父的最后的尊敬。 于霽塵走“炮”打“馬”,戰術激進:“得隴望蜀,貪利圖名,其實水德音非常敏銳,下午時候,我剛讓人把他如何利用她女兒的事,編成故事,拿去茶樓讓說書人講,這下好了,白花我十幾兩銀錢?!?/br> “哈,流言毀人,是你能干的出來的事,”面對于霽塵不計后果般的進攻,江逾白沒有墨守成規地被動防守,而是化攻為守,出“車”吃掉于霽塵的一顆“馬”。 他道:“如若水德音把紡織的事,交給他女兒,你如何繼續策反姬代賢?” 中午在酒桌上談成合作時,水德音不出所料地,定下水氏織造總務姬代賢,全權負責二十萬匹絲綢的紡織生產,結果轉頭變卦,換成他女兒,這種朝令夕改的話事人,能讓手下人服從? 棋盤上黑紅交織,于霽塵殺得毫無計謀,連吃對手“車”和“相”,不惜損失了自己的“馬”和“炮”,簡直是硬橋硬馬:“策反不了姬代賢,策反水大小姐也是可以的?!?/br> 況且,水德音未必就真的準備,用他女兒,把姬代賢替換下去。 “什么玩意?”江逾白一個沒拿住,把剛吃掉的棋子掉在了地上,“你說要策反誰?那可是親生的父女倆,會讓你給策反去?” 惹得秧秧邊咀嚼著地瓜干,邊回頭看過來,江逾白趕緊捂嘴,示意自己不會再嚷嚷了。 于霽塵繼續在棋盤上亂殺,微微笑道:“是啊,怎么才能讓那父女兩個,反目成仇呢?” 三言兩語間,棋盤上的黑紅雙方已經殺得所剩無幾,于霽塵剩下兩“兵”一“帥”,江逾白剩下一“將”一“仕”和一顆“相”。 于霽塵一步步往前拱卒,江逾白毫無防御地捏著“相”亂飛:“什么都不可能讓人家父女反目的,你還是換個法子比較保險,我們的時間還是挺緊張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