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水行舟 第108節
“從s級alpha在易感期失控的那一刻起,他的行為就受我們監察組管轄,監禁條例也即刻開始,不管接下來凌意舶先生選擇回住處接受監禁還是在醫院里,我們都尊重他的選擇。但監禁期間,他身邊絕不允許出現其他無關人等,這點您需要清楚?!?/br> “如果我說,”楚漾拉拽下領口,淡然笑了笑,“我是他的omega呢?!?/br> 梁時予微微睜大眼。 楚漾抬手,指端指著腺體下的咬痕,以一種極為放松的語調道:“這是凌意舶先生咬的痕跡,有好幾年了。我腺體發育得不好,所以他一直沒咬成功?!?/br> 監察官皺眉,掃了眼梁時予身后醫生胸前的標識牌,瞇了瞇眼。 醫生點頭,道:“楚先生的腺體殘缺情況屬實?!?/br> 楚漾不等監察官應允,抬手推開病房門,只推出一條能進人的縫隙,眼底仍含著笑,態度難得松弛:“所以,請再給我一次機會?” 簡而言之,給一次標記的機會。 這是監察組在職責范圍內可以行使的通情達理。 監察官不語,后退一步讓出空間,點了點頭,默許楚漾再進一次病房。 可下一秒,楚漾勉強笑出來的表情凝固在唇角。 他看見門邊佇立的,僵硬的人影。 他被一股力道拽進門內,病房的門“啪”一聲牢牢關上,巨大的木板震顫甚至驚動了簌簌作響的玻璃。 楚漾靠在凌意舶肩膀上,眼睛盯著病房內天花板上的白熾燈光,在極大的精神壓力下突然落入愛人懷抱的那種沖擊讓他大口大口喘氣,拼命地想壓抑住眼淚與恐懼。 他聽見凌意舶很沉的嗓音:“原來……那是我留下的痕跡?!?/br> 他還聽見自己在悄聲說:“我應該讓陳迦禮下車去看的,我應該不管凌岑楊,我應該不同意你今晚上曇山,我應該……” 他不知道凌意舶有沒有聽他說。 他只知道凌意舶扣住他的后腦勺,兩人粗喘著氣對望,對視,或者說是狠狠地要把對方看進自己的眼底—— 視線之外,看不見就丟了。 楚漾無法形容親眼目睹一滴血砸上凌意舶眼皮的傷痛,他那時候根本沒時間分辨那滴血是誰的。 凌意舶喘息聲很重,周身沒有半點龍舌蘭的味道。 他寬大的手掌抹過楚漾的后脖頸,又從頸窩滑到下頷,拇指使勁捏住那尖削漂亮的形狀。 凌意舶摟著他往病床上退,單手將楚漾抱上病床邊緣坐著,又低頭去吻楚漾的喉結。 原本已經扯爛的領口更加凌亂不堪。 凌意舶半蹲著身子,握住楚漾的半邊脖頸,嘴唇極盡克制的、卻又像近乎失控地在肩頸部位的皮rou上輕咬。 “無需自責,楚漾……”凌意舶沉聲,“你也需要人保護的?!?/br> 空出一只手來反扣凌意舶的腦袋,楚漾從撫摸頭發的觸感上得到了一些安慰。 他深吸一口氣:“不是這樣,不該是這樣?!?/br> 凌意舶的眼神逐漸清明:“可你值得這樣?!?/br> 楚漾控制不住身體的后仰,手肘撐在病床上,眼神冷清,呼吸卻是亂的。 “快標記我,凌意舶?!彼痈吲R下,“再咬一次,像三年前那樣?!?/br> 第75章 沉船 楚漾其實不知道凌意舶是疲乏了還是怎么了。 如今定定望向自己的眼眶, 又紅又駭人,血絲爬滿原本干凈的眼白,眼球內眥邊急速集結起一層很淡的水光。 凌意舶那樣要強, 極少露出這樣的表情。 “你當真, 同意我……”凌意舶喘著氣, 聲線不穩, “標記你?” 楚漾垂著眼,以一種從上往下的角度, 用露骨的眼神描摹過凌意舶那張早就已經刻在他內心深處的臉。 他端詳幾秒, 突然覺得—— 凌二這張臉, 戴不戴止咬器都是一個樣子。 就算現在沒戴, 看著也像戴了。 有的人天生脖子就有一根鏈子, 至于想把鏈子的另一端交給誰, 完全靠他自己定奪。 野性,難馴, 又偏偏有種克制的張狂。 比如現在。 分明就是一副要把人拆吃入腹的表情和欲望,卻還要問, 可不可以? 楚漾遲疑道:“你的腺體……” 其實他想說, 他不確定凌意舶的頂級信息素他能不能承受得住。 等下如果被咬昏過去了還得謹遵醫囑,更別提想要陪凌意舶度過難熬的監禁期。 這樣沒有任何準備的臨時標記是一把雙刃劍, 出現什么情況都有可能。 凌意舶一怔,卻以為他是反悔了想拒絕。 “其實我知道的,腺體壓制并不會傷人性命,最壞的情況也就是我把凌思岸廢了……凌灃和趙鏡如都恨我?!?/br> 凌意舶彎起唇角, 表情像是在哄在喂定心丸, 嘴上卻沒說半點兒安慰人的話,“監察組要怎么處置我都可以, 我能當繼承人不是靠的腺體級別?!?/br> 可他是楚漾絕對愛惜的存在。 楚漾聽到“處置”兩個字,皺眉:“你想好什么了?” “其實s級alpha也沒什么了不起,現在信息素監管很嚴格,從小到大,這個級別帶給我的更多是限制,我不在乎?!?/br> 凌意舶故作輕松,大拇指指腹刮過楚漾的唇角,“你不是把自己的腺體割掉了嗎,現在長也長不好?!?/br> 凌意舶“嘶”一聲。 搓掉才從楚漾臉上擦掉的血跡。 還不等楚漾說話,凌意舶繼續道:“動手之前我就想好了,監察組可能會按照最高條例決定對我的處理,就是割掉腺體……我也接受的?!?/br> 楚漾渾身一震,不語。 凌意舶又說:“割掉我的腺體,就可以不設監禁期了,也不用非要我的omega才能陪伴……就只是你,只是楚漾也可以的?!?/br> 楚漾聽得有點兒懵。 甚至可以說得上是惶然。 腺體,割掉,我的割掉也可以。 這三個信息點重疊在一起,凌意舶近在咫尺的面龐竟然又快變成迷蒙的一層晨霧,他想起上半夜引發巨響的夜雨,也是這樣不管不顧地砸到他耳膜上,讓他完全快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易感期的alpha情緒敏感,對伴侶的渴求極為強烈,可楚漾知道凌意舶現在狀況穩定。 這些話,絕對不是頭疼腦熱下做出的決斷。 發愣之余,他才看到旁邊白色病床上鋪開一件非常醒目的藍色禮服。 就是自己先前穿去澹湖的那件定制禮服。 是飽和度很低的淺藍色,面料揉得皺巴巴的,在見趙鏡如之前凌意舶就將其脫了下來了,禮服被楚漾搭在座椅扶手上。 剛才送醫院的場面太過于混亂,楚漾竟然不記得凌意舶什么時候偷偷從車禍現場“擄”走了這件衣服。 “你的腺體受傷了,我知道,不能咬的?!?/br> 原本握住他脖頸的手往下滑,凌意舶按住楚漾的手,指端擠進指縫,十指相扣,“所以只能親一親,聞一聞你的衣服……那是你才穿過的,有你的味道?!?/br> “……” “我不該不經過你同意就拿你衣服,但我一個人在病房很需要你。你原諒我?!?/br> 我需要你。 就只是你。 楚漾的呼吸也快起來,半個字說不出。 他知道這是一場告白。 哪怕它不合時宜,哪怕它聽上去有些委屈——但它字字刺骨,句句真心。 他不想用任何話語打斷它。 他想聽凌意舶對他說。 “我不是個稱職的alpha,沒有從一開始就關心到你的處境,我只想過你是不是討厭我,你是不是想離開我?!?/br> “我去森叔家找過你好幾次,你都不在。后來我想,你這么有主意的一個人,說走就走一定有自己的原因,但我沒想到過會是因為分化?!?/br> “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我太任性了,我只顧著表達,完全沒有考慮到你的處境有多難?!?/br> 其實凌意舶從不覺得楚漾所做的決定是自私的。 他也說不出“你沒有考慮過我”這樣的話。 對方的確沒有考慮過當他知道后會怎么樣,會有多痛苦、多難受。 相愛的人都會明白,對方被劃一刀,那一刀就好像也劃在了自己身上,那種痛楚毀天滅地,讓人無能為力。 楚漾深吸一口氣:“……對不起?!?/br> “不必道歉。你的身體是你的,你有絕對的選擇權?!绷枰獠皳u搖頭。 他伸出一只手指抵在楚漾的唇邊。 這個動作還是他跟楚漾學的,每次楚漾不想要聽他說什么話,楚漾都會伸出手這樣制止他——莫名帶著上位者的強硬。 一人之下,數人之上。 凌意舶喜歡看他這樣。 那種有一個獨屬于自己的世界,把不在乎的都摒棄掉的模樣。 凌意舶的五官輪廓深,些微眉壓眼,鼻梁挺直,認真看人時總會有很強的壓迫感,“所以,那些我曾經想不明白的事情,在我知道你隱瞞我的秘密以后……我都想得通了?!?/br> 什么時候呢,楚漾仔細回想,很快捕捉到了一個凌意舶情緒變化的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