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水行舟 第107節
mpv后座金屬板和座椅壓著本就乘車坐姿不標準的楚漾和陳迦禮,一時半會兒根本拖不出來,只能看到血一直在流。 天太黑了,什么情況完全看不清楚,其他車上的三四位保鏢都連滾帶爬地跑過來,打著手電筒,拼命抹掉臉上的雨水,現場安靜得除了呼吸聲只有雨珠砸向車身的巨響。 喬鳴推了推周渡。 周渡淋著雨一直喊,喊什么他聽不清,喬鳴只自顧自地吼:“你去打電話!周渡,你去給森叔打電話!報警!” 喬鳴猛地在救援的幾個人中看見凌岑楊,伸手拽住凌岑楊的衣領,怒道:“你為什么在這里,是不是你搞的鬼?” “我打了……打了電話了,上山之前我就,”凌岑楊上氣不接下氣,“我就報警了!我是想告訴你們不要再往前……” 喬鳴氣得變了調:“凌岑楊!你說清楚!” 周渡腦袋嗡嗡的,整個太陽xue發脹發痛,一下就反應過來,今晚凌岳的目標是凌思岸。 但凌意舶突然上山,突然發難,導致凌岳手底下的人將計就計,直接撞了凌意舶的車。 李觀棋頭部劇痛,現在什么都顧不上,他在地上爬了幾米,勉強站起來,跌跌撞撞地跑到撞得已經在冒煙的那輛陌生車輛邊,使勁拽出在駕駛位上昏迷的人,一拳砸過去。 那人稍微有了點意識,掙扎著想跑,李觀棋二話不說,又一拳砸過去,兩人雙雙倒在公路上翻滾扭打起來。 楚漾這時候才回了神識。 他慢慢從凌意舶身上支起上半身,頭部暈眩,久久未回過神,直到一滴血砸到頸窩,再往鎖骨下滑,那滴濃稠的血再落到凌意舶眼皮上。 凌意舶眼皮微顫。 楚漾渾身疼得說不了話,他張了張嘴,只感覺更多血液貼著皮膚,濕熱、腥稠。 “不用管監察組,不用回漫合……” 凌意舶半睜著眼,嗓音沙啞,氣息微弱得幾乎不可聞,“楚漾……直接送陳迦禮去醫院?!?/br> 第74章 標記 “迦禮?!?/br> “二少爺會給你買很多新衣服, 你上班想穿外賣小哥的衣服都可以……” “你想出國讀書,也可以,你想戴著掛脖風扇吹涼也不會被開除, 下次去蹦迪我請你吃好多夜店的美食, 羊雜湯想吃幾碗吃幾碗, 也再不讓你值夜班了, 迦禮?!?/br> 很意外的。 第一句來自周渡,第二句來自李觀棋。 而第三句, 最長、也最念叨的話, 來自楚漾。 當時車窗外的景象飛快倒退, 像這些年相處的時光一同回溯, 走馬觀花, 浮光掠影—— 那是李觀棋第一次聽到楚漾的哭腔。 很輕, 很弱,他也像下一秒快要碎掉的拼圖, 少了一塊,就將再也拼湊不出原本的樣貌。 雨夜深黑, 前車的汽車尾燈透過玻璃照射進車內。 楚漾閉著眼, 整張慘白的面孔被尾燈照出了猩紅氣色。 現在,搶救室外的紅色警示燈明亮, 光線再次毫不留情地撲到楚漾臉上。 他睫毛動了動。 喬鳴盯著他看了會兒,朝醫療組一招手,幾個穿救援制服的醫生跑上前來,喬鳴再次向醫療人員確定楚漾并無大礙。 可楚漾靠在搶救室外的座椅上, 整個人呈現出一種蒼白的虛弱。 只要手底下有人一靠近, 楚漾就抬手制止,搖搖腦袋。 頭被砸出血的部位已經包扎過, 傷口面積很小,算是外傷,楚漾歪著頭揉了揉太陽xue也不覺得昏沉,才示意喬鳴跟進去病房里守著已經蘇醒的凌意舶。 周渡領著幾個保鏢蹲在搶救室門口等,森叔帶了一批人過來了解了大致情況又走了,相信這件事很快就會上報到凌灃那里。 森叔還帶走了面色灰敗的凌岑楊。 臨走時凌岑楊同楚漾對視一眼,微微欠了欠身,楚漾木著臉,眼神冰涼,連一句禮節性的“岑楊少爺”都沒有喊。 “喬鳴?!?/br> 楚漾長出一口粗氣,眉梢隨揉弄額角的力度弓起弧度,復而睜眼道:“監察組跟過來了?” 喬鳴點頭道:“是。一收到消息就往醫院來了,他們自己帶了醫生,要給二少爺做個大致檢查?!?/br> 他低頭看表,補充:“十多分鐘之后到?!?/br> “那你進去守著檢查?!背f。 “是?!眴跳Q起身站直。 經過幾乎是一整夜的折騰,喬鳴也稍顯狼狽,碎發全在淋過雨后黏在額角,西裝被扯得滿是褶痕,褲腿泥濘飛濺,那些泥點和血跡甚至沾了幾滴到臉頰上。 喬鳴抹了一把臉,不等楚漾詢問,主動報告情況:“大少爺情況比二少爺嚴重多了,現在夫人陪著他的監護室里,估計沒個一兩個月出不了院,應該是腺體有損傷,要靜養?!?/br> 不知道為什么。 凌意舶這樣貿然出手廢了凌思岸之后…… 楚漾竟然只覺得痛快。 他側著身子,半邊雪白的臉被燈照得緋紅,冷聲吐出四個字:“罪有應得?!?/br> “……”喬鳴沒作聲,只低下頭,喉結動了動。 兩人之間的沉默還不達十秒,在搶救室的走廊盡頭,梁時予領著腺體科室的兩位醫生小跑了過來。 梁時予氣喘吁吁:“楚,楚首席?” 楚漾點頭示意他繼續說下去:“你說?!?/br> 梁時予道:“這兩位是對omega腺體很有研究的醫生。為了您和二少爺的安全著想,在您進病房之前最好還是看看,排除一下隱患?!?/br> “好?!背邮艿锰谷?。 梁時予略微有些驚訝,他原以為楚漾會抵觸。 但楚漾一言不發地單手解開領口紐扣,將襯衫剝落一小半至胸肌處繃著,埋下頭露出腺體,只說了聲:“……麻煩您?!?/br> 說完,他還保持著這樣的姿勢,抬手用手背抹了把嘴角的血漬。 梁時予遞過去一張紙巾,楚漾接過后沒擦嘴唇,只因為醫生按壓腺體的鈍痛而將紙巾猛然揉成了一團,攥緊在掌心里。 說不上是生理痛還是心理痛,他吸吸鼻子,鼻尖連著眼眶泛上一層薄霧,幾乎快讓他看不見晨曦。 兩位醫生檢查完畢,收拾好了簡單的儀器。 其中一位醫生瞧著楚漾面生,只認識梁時予,她嘆了口氣,對梁時予說:“梁助,這位先生的腺體現在看起來沒有太大的問題,但似乎發育得不太完全,比普遍的omega腺體要少了部分軟組織,或許還需要進一步檢查?!?/br> 梁時予啞然:“這……” 楚漾及時接話:“那我現在能和s級alpha接觸嗎?會不會影響他?” “不會,”醫生回答,“簡單概括,就是腺體信息素在二十四小時之內已經發揮到完全了,還需要時間積攢。除非有新的alpha信息素來影響你,你才會持續分泌?!?/br> “明白?!?/br> 楚漾多少查閱過一些文獻資料,這就是為什么單身omega更容易身體不適、更會察覺到腺體有“干涸感”的原因。 “那,”楚漾喉結滾了滾,“能被標記嗎?!?/br> “???”醫生愣了一秒,才說:“能?!?/br> 點點頭,楚漾雙手合十以示感謝,又對梁時予道:“讓周渡不要去守著搶救室了,那里有李觀棋在就行,一切以陳迦禮為優先?!?/br> 喬鳴出聲:“但周渡他情緒不太好,就算知道了陳迦禮脫離生命危險之后也一直不說話?!?/br> “所以要轉移一下注意力,找點事給他做,”楚漾嘆一口氣,“現在,梁時予和周渡找人去安排腺體科室的醫生過來,麻煩醫生幫我們把今晚在場的每位alpha保鏢的腺體都大致檢查一下,要確保大家都沒有什么不可逆的損傷?!?/br> 喬鳴默不作聲地在心里記下楚漾的命令,抬頭:“那你呢?” “我去二少爺的病房看看,”楚漾擰眉,“監察組快上來了,到底面臨什么樣的處罰還是未知數?!?/br> “是,”喬鳴應聲,“但……” 楚漾茫然抬頭:“什么?” “楚漾,你,”喬鳴指端捏著抽紙,滿眼擔憂,極少這樣直呼其名,“你先擦擦淚,別讓二少爺看見你哭了?!?/br> 喬鳴后面那一句話說得很小聲,直至最后一句“他會傷心”也只有楚漾和梁時予能聽見。 楚漾不記得他的眼淚是什么時候蓄起來的,只記得他在凌意舶所在的病房門口徘徊時,病房外玻璃窗反射著他的臉龐,眼底通紅充血,是像才哭過。 可他知道那些眼淚不僅是為了陳迦禮而起。 更多的還有憤怒,不甘,后悔。 很快,甚至楚漾還來不及整理好情緒進病房探望,監察組的人來了四五位,守在門口的下屬來報說已經上了樓梯。 楚漾低聲對喬鳴和梁時予說:“不管等下監察組提出什么要求,比如時間、地點等等,我們都配合?!?/br> 他話音剛落,監察組急匆匆地朝搶救室門口走來。 凌意舶手底下的保鏢們對視一眼,原本都背對著墻的身體側過來,瞬間擋住了走廊半邊過道。 楚漾一驚,厲聲道:“全都讓開?!?/br> 二少爺沒有過這樣的情況,有幾個保鏢自然就不知道上來的是什么人,一聽楚漾發了話,下意識騰出一條道。 只見為首的女監察官上前一步,嚴厲道:“凌意舶在嗎?” 楚漾也起身,禮貌頷首:“凌意舶在病房里?!?/br> “梁先生,喬先生?!?/br> 監察官對著兩個人點了點頭,又朝楚漾示意,只覺得這人眼熟。 情況緊急,楚漾了解在之前學習s級alpha管理條例時就知道這樣的情況是一個怎樣的監禁懲罰制度——s級alpha在監禁期間只能獨處,如果要有陪同者,那只能是他的omega。 并且,監察部門非常支持在易感期犯下錯誤的alpha能有自己的omega相伴安撫。 楚漾禮貌退讓半步,欠身:“你們先聊,我進去看看二少爺?!?/br> 監察官只覺得這位長相身段十分出挑的omega絕不是一般人,伸手阻攔道:“這位先生?!?/br> 楚漾沒說話,只垂眸看著擋在身前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