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水行舟 第45節
他話音落,在場的另外兩個人齊刷刷將目光投向楚漾,而凌意舶氣定神閑,手還放在那兒,甚至還稍稍坐直身體,拿起才復烤過的一串香菇,一口咬掉半邊柔軟。 “以上……” 楚漾能感覺到凌意舶手上的力道加大了,說話忍不住頓了聲,“所有?!?/br> 看來你感受還挺深么,凌意舶想。 他盯著楚漾看了一會兒,眼睛都不眨一下。 還騙我說沒有喜歡的人? 露餡兒了吧楚首席。 終于,他在楚漾默默躲避的動作中依依不舍地挪開手,忍不住笑了笑,又想上手再扶一會兒。 楚漾是受不了他這么折騰了,趁著三個手下加炭灑調料,抬手要去按住凌意舶的手讓對方別作亂。 “凌二……”楚漾悶聲警告。 “在呢?!绷枰獠皬娜萁拥?。 結果才伸出來的手猛地被凌意舶捉住,再以極大的力道撐開十指指縫,死死握住。 楚漾垂眸,望著莫名其妙牽在一起的手,皺起眉看向凌意舶。 如果人的頭頂有彈幕,那他頭頂一定有個呆毛問號。 短短半小時內,第二次感覺自己被耍了。 凌意舶的手心很燙,是s級alpha比普通人更高一些的體溫,真真切切的,連帶著他原本發涼的手都攥熱了。 楚漾一狠心,甩開手。 他沉默著不說話,也不知道說什么,更不敢看此時凌意舶的眼神,肯定是帶著受傷的神情望著自己的。 他只能選擇舉起手中的飲料,湊過去,想緩和氣氛,和凌意舶手中的啤酒碰了碰。 這邊一給點兒好臉色,凌意舶像瞬間討著了好,心情極好地再靠了點兒過來,順勢調換了兩人手中的易拉罐,仰頭喝了口楚漾的飲料,沖他使眼色:“來嘗嘗啤酒?” “喝不了?!背⒅种朽枥锱纠裁芭莸牡S色液體,喉頭一滾,下不了嘴。 啤酒是苦的,他不太喜歡。 甜的飲料,他也不太喜歡。 他有時候甚至懷疑自己紫微斗數的命宮有地空,不然怎么會對什么事物都提不起太大興趣。 “我還有問題!各位原諒一下初戀都還捂在懷里的人問題多哈。那要到底喜歡一個人多久才能叫做喜歡啊,”陳迦禮嘿嘿直笑,“最長喜歡一個人是多久呢?” “六年?!?/br> “六年?!?/br> 凌意舶和楚漾幾乎是異口同聲。 楚漾朝遠處漆黑如墨的海面掃了一眼,耳邊心神震顫,仿佛聽見了什么船只沒入水中的聲響。 不知道沿著海岸線以南而去的阿蘭若度假旅游區今晚在搞什么活動,黑夜中瞬時升起一簇簇絢爛煙花,星火灑落,前進的飛魚落入海面。 渝水的上空,正放起煙火。 楚漾條件反射地回頭看了凌意舶一眼,恰好看見煙火照亮了凌意舶的眼底,那亮晶晶的神采能瞬間將他拉回六年前的無數個日夜。 第32章 汪汪 好了。 這回輪到保鏢三人組呆愣片刻, 再面面相覷,最后假裝四處看風景。 陳迦禮單純,咀嚼不出個中異樣, 和李觀棋一樣都是才入集團沒多長時間的面生小孩兒, 只當是巧合中的巧合, 一拍大腿, “太巧了,居然都那么久!” 說完他又感覺不對勁, 掐指一算, “六年, 不對啊, 楚首席, 二少爺, 你倆今年才幾歲啊就就就……” 就那么久?! 那不相當于早戀嗎,早戀不應該是明令禁止的嗎, 早戀不健康??! 周渡額頭上一大滴汗都快落到地上了,伸手扯了下陳迦禮的衣領, 微笑:“迦禮, 你該去值夜班了?!?/br> 冷汗直冒,周渡甚至想回去查查集團規定, 勸勸楚首席回頭是岸…… 少爺和保鏢滾到一塊兒去這不合規矩??! 楚漾低頭揉太陽xue:“我覺得也是?!?/br> 李觀棋眼觀鼻鼻觀心,也覺得氣氛微妙又說不上來哪里不對,附和道:“你別說,還真是, 今晚還真是陳迦禮值夜班!” 凌意舶在旁邊樂, 沒說話,心情因為那一聲“六年”好得不得了。 陳迦禮連滾帶爬地飛快吃完了才烤好的大rou串。 遞了張衛生紙過去供他擦嘴, 楚漾抱著胳膊,微笑招手:“晚安,迦禮?!?/br> “我不喜歡上夜班的時候有人和我說晚安?!标愬榷Y撇嘴。 “快滾?!背残ζ饋?。 走了一個氣氛組,燒烤和酒也消滅得差不多了,周渡可不想再繼續剛才的敏感話題,多年貼身保鏢的就職經驗告訴他此時此刻應該趕緊叫上李觀棋一起收拾殘局然后上樓睡覺,得裝作什么都沒看見也聽不見。 電影小說里都是這么寫的,知道太多了會死得很快。 楚漾也幫著收拾了一會兒殘局。 夏夜的晚風悶熱,楚漾很快額頭出汗,襯衫也黏糊糊地貼在小腹上面。 風一吹,腰腹極為勻稱的線條盡顯眼前。 而凌二少爺就那么坐在別墅前的躺椅上,手中冰啤酒喝得見了底,直直地盯著楚漾看。 楚漾動作亂了,但人還是冷靜的,馬上扯了扯襯衫,空氣鉆入,假裝在扇風散熱。 凌意舶不以為意,仍然繼續看他。 還挽起袖子,找了一包濕巾,大有要過來幫忙的架勢。 人還沒欣賞夠,手機震動,凌意舶劃過接聽鍵:“喂?” 電話那頭人聲輕佻:“在渝水?” 凌意舶語氣不耐:“我在哪兒,和你有關系?” “的確沒關系,但很快就有了,”男聲一頓,嗤笑起來,“我只是想告訴你一聲,滇南我待夠了?!?/br> “所以?” “所以我下周要來渝水待幾天,避避風頭,你知道嗎,你哥我在滇南差點兒被人把腦袋敲掉。不過你放心,我不會過來挨著你住,我呢,就時不時過來看看?!?/br> “你想看什么?!?/br> “我想看什么你不是最清楚嗎,”凌思岸輕笑,“看楚漾啊?!?/br> 沉默兩秒,不再想聽對方做無謂的挑釁,凌意舶直接掛斷電話,直到手機屏幕全黑,玻璃反射出他盛怒的臉。 楚漾走過來,察覺到凌意舶不對勁,伸手拍了拍他的肩:“你怎么了?” 凌意舶先是一愣,再轉向楚漾的臉變得青一陣白一陣,“我想你需要解釋一下,你是喜歡誰喜歡了六年?” “是我嗎”卡在喉嚨,沒底氣說出來。 “……” 楚漾與他對視,聲音很輕,“你就當……你就當是凌思岸手底下的一個保鏢?!?/br> 他實在是不善于說謊話。 他說謊話的時候,一向平靜如水的眼神會起波瀾,會躲閃,凌意舶又是個會看人的,都不用多費口舌,也不惱,直接略過楚漾這句謊話。 凌意舶更知道,楚漾一說自己不想說的話,聲音會變得輕飄飄的。 明擺著避而不答,楚漾也不想和凌意舶就沉浸在這個糟糕的話題里面,轉身拎起放在一旁裝易拉罐的垃圾袋,朝別墅墻角邊的地方拖拽。 別墅院落已經收拾得差不多了,溫姨明天來上早班應該不會有太為難她的大工程。 現下四周空無一人。 楚漾朝通往二樓的樓梯看了眼,示意凌意舶可以回房間休息了。 可凌意舶就把這眼神理解成:我們上去說。 剛才那一通電話打得凌意舶方寸大亂,原本完全能駕馭局面的感覺蕩然無存,滿心都是楚漾在三年前頭也不回地下樓的背影。 他喉頭發緊,握住楚漾手腕的力氣變大,問句幾乎是從后槽牙磨出來:“我再問你一遍,你到底是喜歡誰喜歡了六年?” 望著凌意舶這般著急的臉,楚漾心頭發熱,無論如何也再說不出欺騙對方的話。 森叔提醒過很多次,哪怕是在三年前察覺出倆孩子之間有異樣,森叔也是說的,有可能只是因為信息素在吸引對方。 楚漾明白,就算是森叔的親生骨rou,以森叔的行事性格,也會問一句,凡事先看看自己配不配? 楚漾是不知道森叔為什么對這方面如此上心的,也許長輩也有自己的秘密。 楚漾懷疑過,自己對凌意舶的心思是否也是因為信息素。 可當腺體摘除,潮水退去。 他發現他還是那樣,偷偷地擁有想念。 命運有時的安排就是這么殘酷,你以為只是你以為。 當一個人無法左右自己的心,那他就注定會被情感cao控。 他想起剛才和同伴們一同討論的話題,想起那句“想要一直守在他身邊”,“和對方組建家庭”等等……后者是他的身份地位無法奢望的。 但是前者,現當下的他完全能做到。 只要按時吃藥,只要配合唐撫寧給的治療方案,把九月份的集團年檢隱瞞過去,這樣平靜綿長的日子就不會被改變。 “反正,”楚漾干澀地開口,“反正不是你哥?!?/br> 他知道凌意舶在擔心什么,也不會說陰陽怪氣的話,更不會玩兒什么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招式,說什么就是什么了,凌意舶信他。 凌意舶坐在一樓餐廳的凳子上,不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