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水行舟 第15節
如果妥協了,那一定是因為: 第一,周渡三十好幾了又是保鏢等下被凌二打趴多沒面子; 第二,陳迦禮特種部隊出身,又比凌意舶高那么點兒,等下凌二被打趴多沒面子。 第三,他許久沒和凌意舶過招了,趁機會打他一拳也不錯。 “那么打一架吧?!彼鞒鰶Q定。 楚漾不是沒有好勝心,而且這種長期壓抑下的好勝心比正常情況下來得更加猛烈、直接,無關上下級,這場突然的較量只來自于他楚漾這個人和凌意舶這個人。 他說完,雙臂交叉掀起衣擺,又伸展雙臂,腰背猛地繃出曲線,從頭頂脫下這件短袖。 楚漾很隨意地抓了把頭發,衣物掛在臂彎,柔軟的布料輕輕磨蹭著他微微凸起的薄肌。 脫光衣服準備干一架的感覺,真爽。 “格斗我可以陪練?!?/br> 轉身往房間的方向走,短袖又楚漾被拎起來揮舞了下,頭也不回,“我去換件背心,你等著,別跑?!?/br> 現在的楚漾生靈活現,像身體中跳出了另一個靈魂在蓄勢待發。 換完衣服,楚漾隨凌意舶走進了負一樓健身房。 為了方便住家保鏢們日常訓練,這里除了一些常見的健身房器材,楚漾在入住的第一個周便開拓出了一小片空地,空地邊緣擺放了巨大的黑色鐵架,鐵架懸掛著一條朱紅色沙袋。 順著負一樓外天井的自然光,沙袋的影子映射在同色系的地板軟墊上。 楚漾過去抬手砰砰給了幾拳算熱身,影子搖搖晃晃。 他換了件速干緊身背心,牛仔褲也脫了,只穿了條黑色運動短褲。 楚漾裸露在外的皮膚很白,光潔干凈,肌rou漂亮,身材不像一般健身人群那樣血脈賁張,而是剛剛好,看著足夠有力量,又不至于太浮夸。 凌意舶沒穿衣服,身材相對更健碩,肩背更寬,由于青少年時期常年在海邊生活,所以膚色更接近人種本身的顏色。 他和楚漾湊近了比起來,完全就是一個沒出過門,一個天天撒野。 “我陪你練,就在這里,”楚漾指了指朱紅色軟墊的邊緣,“這里是界,出界了算犯規,界內你要怎么打我都可以?!?/br> 凌意舶取下肩膀上的毛巾,將毛巾搭在健身器材上,又取下項鏈,聽楚漾這么說,聽笑了,“難道不是你打我?聽森叔說你得過格斗冠軍?!?/br> “是得過,在東南亞?!?/br> 談到所獲榮譽,楚漾像到了自己的地盤上,這會兒有點拽起來了,“第二名被我打得快腦震蕩,等頒獎才緩過神來?!?/br> 看著他自信又傲氣的笑,凌意舶稍有些意外,又覺得好玩兒,“還真看不出?!?/br> 如此近身,赤裸相對,凌意舶才發現楚漾的下邊—— 腹外斜肌上有幾道淺淡刀疤,新長出來的皮rou與原本偏白的膚色不甚融洽,他沒見過,應該是在東南亞受的刀傷,目光再往上移,楚漾漂亮的胸肌上,從左邊心口到腋下,斜切著一處更深的疤痕,有皮rou外翻的痕跡。 這個疤痕,凌意舶記得。 十八歲那年剛上大學,雨夜,楚漾同他去赴謝崇珩生日宴,兩噸重的轎車被跟車的人直接在快速路上撞進護欄,車子質量太好,車輛側身打滑,車身撞凹進去一塊,后窗玻璃也不是成片地零碎,而是破了一大塊往車內跌落。 楚漾下意識往凌意舶身前擋去—— 那時正值最為炎熱的仲夏夜,楚漾只穿了件短袖襯衫。 之后凌意舶再也沒買也沒坐過轎車,肇事者現在還在監獄里沒有出來。 楚漾這樣面對著他,凌意舶也無法近距離觀察他的后脖頸,只能看見筆直的肩背、凸出的一字鎖骨,肩頭圓潤,往下是足夠結實、富有生命力的血rou之軀。 楚漾不知道他在發什么呆。 他也不搭理凌意舶,低頭扯開一卷米白色綁帶,綁帶從拇指纏繞一圈,綁上手腕,再斜斜繞回拇指,順著虎口從無名指與小拇指之間穿過,布料緊貼著骨節分明的手背。 歪著頭,楚漾另一只手飛快動作著,綁帶回到手背繞了一圈。 他按住手腕,輕輕埋頭,張嘴咬住綁帶懸掛下來的一節,狠狠一拉,才算固定好纏手。 他弄好自己的防護措施,轉身又扯下長長的一卷,不由分說,一把將凌意舶拽過來,下巴一抬,示意人乖乖聽話:“把手伸出來?!?/br> 凌意舶很配合地抬起手,“必須纏么,不太舒服?!?/br> “嗯,”楚漾全神貫注,“怕把你狗爪子打廢了?!?/br> 凌意舶愣了下,揚起唇角笑了,“這是你的賽前垃圾話?” “你先在謝崇珩面前罵我是狗的,我記得清清楚楚?!?/br> 楚漾用力一扯,綁緊纏手,推了凌意舶一下,示意他往后撤留出空間。 “我還聽森叔說你還打趴過集團新招的美國佬。真這么厲害?”凌意舶的手隱隱作痛,楚漾像報復他一樣,纏得好緊。 上次在辦公室被楚漾全面壓制是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凌意舶或多或少是有那么點兒不服的,好勝欲和征服欲被楚漾這副模樣一下子刺激得撥到了頂峰值。 “不信就來試試啊,” 楚漾學凌意舶平時那個盛氣凌人的樣子,對他勾勾手指,“來試試你一個月花七八萬雇的保鏢是什么水平?!?/br> 第11章 小舟 第一回合。 一開始楚漾還禮節性地讓著他,兩次撥擋沖拳后,步步再退,連接下好幾次快速直拳。 凌意舶也看出來他放水,決定逼楚漾一把。 不知道凌意舶這幾年是學哪兒來的野路子,上來就抬腿,側身一腳掃踢過來根本不給自身留后撤的余地。 楚漾再往后撤,躲閃不及,腳后跟已達楚河漢界。 為了不犯規,他往下懷切去一個橫擋,抓住凌意舶的腳踝,趁凌意舶單腿懸空,楚漾再猛一上前,以極為強勢的力量勒住凌意舶的脖頸往后一勒——裸絞! 凌意舶個頭太高,楚漾身體素質再好也扛不住抱著一個比自己大一號的成年男人往后仰。 兩個人一下子都往軟墊上傾倒而去。 楚漾在下,凌意舶在上。 還未等到后背著地,楚漾抬起一條腿,肌rou發力,別住凌意舶大腿內側! 按理說這個制服動作簡單迅速,只要楚漾不放松手臂力道,不出五秒,凌意舶就得被迫結束戰斗—— 但楚漾下意識松了手。 被對手勒住脖子喘不上氣的瀕死感,楚漾太明白。 以前一遇上打小型賽事的決賽,規定不明朗,黑吃黑,在打完后的一段時間里,他脖子都是通紅的,被那些下死手的對手勒得不成樣子,全是傷。 就這一秒的遲疑,凌意舶有了翻盤的機會。 凌意舶狠命掙脫開腿部的束縛,往側面空地一滾,單手捉住楚漾暴露在空氣中等人拿捏的手腕,再抬腿壓上楚漾的雙膝。 楚漾掙了一下,不行。 力量性的、傾倒性的壓制。 死死壓制。 “……我知道,剛才你心軟了?!?/br> 凌意舶微微喘氣,嗓音發啞。 他動動喉結,剛被楚漾勒過了脖子,就那么一兩秒,力道之很辣,是真疼。 幾滴汗順著他的下頜流淌過喉結,匯集在鎖骨處,一顆一顆下墜,最終沒入身下的軟墊里。 “賽場上的人可不會心軟。我只是……” 只是不能讓你受傷的本能形成了肌rou記憶。 軟墊像在發燙,有一種夏日獨有的悶熱快要穿透楚漾的背脊。 他穿的背心布料單薄,汗水緊貼在皮rou上,衣料正小心地透出皮膚的顏色。 對方以居高臨下的姿態鉗制著他,擁有再絕對的力量也難翻身。 可他不服。 “只是什么?”凌意舶俯下身的距離過于近了。 “少廢話!”楚漾熱得眼眶發紅。 “只是什么,”凌意舶又重復一遍,嗓音沉得像在誘導他,“……只是因為我?” 楚漾抬頭對上凌意舶的眼,對方的視線明明干凈純粹問心無愧。 望著凌意舶,楚漾那一雙幽深如海的眼眸再難以平靜,心中忽然洶涌起正在享受競技體育的雀躍。 此時他終于不覺得現下仍處于什么狗屁二十四小時安保任務之中,有的只是和他一同流汗的凌意舶,在1v1近身rou搏中勢均力敵的凌意舶,即將要明白什么叫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凌意舶—— 楚漾突然只抽出一條腿,另一條腿迅速纏上凌意舶結實的后腰,再利用制住腰部的力量,楚漾上半身用力翻身而起。 僅僅電光火石間,兩個人的位置急驟倒轉。 咚—— 重物墜地。 凌意舶仰躺在地,耳邊一聲悶哼,后腦勺枕著楚漾在他落地前一秒墊過來的手。 還沒來得及反應,橫在他身側的楚漾飛快地空出一只手臂,以抱膝蜷縮的姿勢抱住凌意舶的頭頸。 再埋頭,他以臉頰貼上凌意舶的臂膀,完全形成對手無法動彈的手臂三角絞殺絕境。 臂彎收緊力道,動作一氣呵成! “你不反抗……你不反抗,我就不用力了?!?/br> 楚漾輕喘著,汗水糊進眼睛,酸疼得厲害,手臂舍不得用太大力氣,“凌二,你輸了沒?” “我認輸,” 凌意舶粗喘著望向天花板,聲帶像被人死死握住,壓得有點疼,明白這是第二次,楚漾這是第二次放他一馬,笑道:“原來我還是打不過你?!?/br> 兩人之間陷入短暫幾秒沉默。 楚漾轉頭看了眼凌意舶,凌意舶緊閉著雙眼,不言不語,額間出了好些汗。